倪匡科幻小說收集站 http://fiction.no-ip.com http://www.fiction.co.nr http://fiction.4mg.com 夜歸 倪匡 (一)中班職員 習慣上,喜歡用兩個字組成的詞來作為故事的題目,而且玩些文 字游戲,把這個詞一直在代表的意思,作一個調整,變成另外的意思 ,「公主傳奇」的几個故事,都用了兩個字的詞:「神機」、「暗算 」、「天敵」,這個故事定名為「夜歸」,一開始,真的和夜歸有關 ,到後來,事情的發展,才出乎意外,夜歸一詞,也有了新的意義。 「夜歸」原來的意思是甚麼呢?簡單之極,很晚才回去,就叫夜 歸,詩人一直很喜歡用這個詞:「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披 云朝出耕,戴月夜歸讀」、「犬吠一山秋意靜,敲門時有夜歸僧」等 等,都是十分著名的詩句,傳誦千古。 在現在城市生活中,夜歸是十分尋常的事,如果以子夜為標准, 過了凌晨零時才回家的人,都可以稱之為夜歸人,任何人一生之中, 都必然做過許多次夜歸人。 但是也有人几乎每天都要夜歸的,那是由於職業的原故。例如眾 多風月場所上的男男女女,報館的工作人員,等等,無可避免都要夜 歸。 這個故事一開始,發生在一個需要晚上工作的人身上,他每天工 作完畢,回家的時間大約是凌晨兩時到三時之間,他從事這個工作已 有六七年,所以他的起居生活習慣,自然也與眾不同一一這一點相當 重要,會在以後故事的發展之中,對他的生活細節,加以詳細的描述 。 這個人的工作,性質相當特別,是一個大型資料供給公司的中班 職員。 這種大型的資料供給公司,在全世界范圍內都不是很多,稱得上 「大型」,自然要可以提供各種各樣的資料,從天文地理起,要包羅 萬有,這才會有客戶光顧,自然,要儲存那麼多資料,而又隨時可以 應顧客的所需而翻查出來的,非要依靠大型電腦不可。 由於大型電腦的技朮,被許多電腦技朮發達的國家列為機密,所 以,這類大型資料供給公司,也就很少,這個名叫馮瑞的電腦專家服 務的那一家,在遠東獨一無二,所儲存的資料之丰富,可以在一分鐘 之內,回答顧客需要的任何問題。例如那一晚,馮瑞接到的最後一個 要求,就是來自倫敦的一個要求,想知道公元一五O三年,在東土耳 其曾引起一場小騷亂的一個首領和他妻子的名字。馮瑞滿足了這位先 生的要求。 馮瑞還問了一句:「倫敦也有一家大型的資料供給公司,你為甚 麼不去向他們求助?」 那位先生的回答,很使馮瑞高興了一陣子:「找過了,他們不能 提供正確的資料。」 大型資料供給公司二十四小時服務,接受來自世界各地的詢問, 提供資料,自然收費十分高昂,不是人人都可以問得起的。 通常,經常有特殊資料需要的人,都會往大型資料供給公司中開 一個子口,存上一筆錢,取得一個密碼,然後每次報出密碼,就可以 取得需要的資料。如果是臨時需要資料的顧客,也可以報上信用卡的 號碼,經過查核之後,再提出要求--自然,普通人若是想得到甚麼 資料,不會去求助這種大型資料供給公司,只會自己去圖書館查資料 的。 一般來說,這種資料供給公司的分工都相當細,馮瑞負責電腦操 作,他有一間獨立的,十分舒服的辦公室--像他那樣的高級人員, 整個公司超過八十名,每一個都是有博士街頭的專家。 首先接觸到顧客要求的職員,比較低級,顧客的問題一經提出, 就立刻分類,例如顧客想知道全年在動物園中出生的長頸鹿有多少頭 ,存活率怎樣,那麼,自然被分類到生物學這方面去。 經過迅速的分類之後,問題才被送到各個高級的電腦操作員手上 ,各按專長,負責迅速搜尋資料的工作。 馮瑞負責的是歷史部分。凡是古今中外的歷史資料,都在他控制 的那部分之中,所以今天晚上他才會回答了那麼古怪的一個問題。似 乎把他的工作介紹得太詳細了?但那完全是為了「劇情需要」,而且 ,還要把他個人的情形,也介紹一下。馮瑞是中瑞混血兒,這也是他 為甚麼單名「瑞」的原因,他母親是瑞士著名的細菌學家,他父親- -關於他的父親,要賣一個關子,并非故弄玄虛。 一來,馮瑞的父親,自然姓馮,是中國人,可是和這個故事無關 ,所以沒有必要詳細介紹他。二來,馮瑞的父親,十分神秘,不是三 言兩語可以介紹得完的,而且,是千真萬確的事,不少人曾向馮瑞問 起過他父親的情形,馮瑞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說我不知道的 意思,是我真正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除了知道他姓馮,是中國人 之外,我甚麼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長相,別說見過他本人,連相片 也沒有見過,更不知道他是干甚麼的,對我來說,我的父親,更像是 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問的人聽到了這樣的答案,都不免駭然,馮瑞就會使得氣氛輕松 一些,他會說:「當然我父親必然是存在的,要是我父親不存在,怎 麼會有我?」 聽的人每每會打一個哈哈,心中自然不相信他所說的,可是也不 會追問下去,那畢竟是人家的事,雖然懷疑,也不便追問。 也會有的人追問:「你怎麼不問你的母親?」 對這個問題,馮瑞的回答簡單之極:「問過了,她不肯說!」 馮瑞雖然是混血兒,可是外貌十分中國化,不說,絕看不出來, 他受過良好教育的「博士」,身高一八O公分,愛好體育、音樂,英 俊高大健康,自然少不了和大量美麗異性的接觸。所以,也當然未到 三十歲的他是未婚,自己燭自居住在一個相當舒適的大廈頂層。 他是一個極現代的人,可是卻掌管著上下縱橫九千年的人類歷史 ,好像有點怪異,可是事實上,他興趣十分廣泛,歷史也是他的興趣 之一--電腦加歷史,他都學有專長,自然,他的工作和他,也如魚 得水。 而且,他喜歡自己的工作時間,每日下午六時,到凌晨兩時,那 使他可以和許多人有不同的生活作息,使他有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覺。 對了,馮瑞這個人的性格,屬於外熱內冷型,與人相處,十分隨 和,可是內心卻絕不輕易和人接近,所以他也少有真正的知己。 嗯,「人物介紹」已經夠詳細了,應該開始故事了,故事開始在 馮瑞搭乘電梯,到了公司大廈底層的停車場,很大的停車場,只有他 一個人,所以他的腳步聲,聽來十分空洞,他來到了自己的車子旁, 那是一輛性能極佳的開篷跑車。 當他坐上車子的時候,他感到有人在暗中窺伺他。 那是一種無可捉摸的感覺,可是又確然能令人感覺得到,而且一 感到之後,就十分不舒服。 經常夜歸的人,在治安不靖的大城市之中,都保持一定的警惕, 可是這時他身在公司大廈的停車場中,他深知公司大廈保安之嚴密, 不相干的人要混進來的可能性相當小,所以他先是怔了一怔,接著, 借調整倒後鏡的機會,看了看四周的情形。 他很快有了發現--証明他的感覺,并非空穴來風,他看到在他 後面一排的停車位上,有一輛十分普通的小車子,駕駛位上坐著一個 人。 那車子并沒有亮燈,停車場的光線也不明亮,所以他全然無法知 道他是甚麼樣的一個人,連是男是女也分不清楚。但是,他卻可以清 楚地感到,那人的一雙眼睛,正在注視著他,他可以感覺到這雙眼睛 閃爍不定的眼光,正像是一頭躲在黑暗中的野獸一樣,注意著他的行 動! 証實了遭人窺視之後,馮瑞更是不高興之至,他故意大聲疾呼了 几聲,然後,發動了引擎,也故意令得引擎發出巨大的聲響,然後, 以不正常的高速,駛出停車場去。 出了停車場之後,馮瑞心平氣和了許多。他想到,那個在車子內 的人,可能只是他自己在發怔,也可能是他在等人,并不是在窺伺自 己,是自己太敏感了雖然他在這樣想的時候,仍然可以感到那一雙陰 暗中的眼光,對自己造成了一種脅迫感。 他一路上留意看,看著那輛車有沒有跟上來。凌晨的街道十分靜 ,偶而有几架車子飛馳而過,那不是夜歸者,而是特地選擇這個時候 來賽車的。 一直到駛近他住的那幢大廈,那是一條斜路,斜路的唯一目的地 ,就是那幢大廈。要轉一個彎,才能駛上這條斜路,彎路的角度,接 近九十度--也就是說,轉過了彎之後,就看不到車後的情形,被山 石擋住了。 馮瑞十分可以肯定,他一路駛來,并沒有甚麼車子跟在他的後面 。由於在停車場中有了那麼不愉快的感覺,他特別注意是不是被人跟 蹤,所以他十分肯定這一點。 也正由於如此,所以當他一轉過了那個彎,駛上新路之後,陡然 看到又有一輛車也跟著轉了過來時,他感到驚訝莫名! 那輛車在轉過了彎角之後,和他的車,相距不過二十公尺!而他 剛才絕對可以肯定,後面兩百公尺處,都沒有任何車子! 當然,一些性能十分好的車子,可以在極短的時間中駛出三四百 公尺,可是也不能這樣了無聲息,那輛車,竟不知是從何而來的。 馮瑞一面自倒後鏡中,注視著後面突然冒出來的那輛車子,速度 自然也慢了許多,而立即,馮瑞感到怒不可遏,用力踏下了剎車,車 子在震動了一下之後,徒然停了下來!他之所以發怒,是因為他一下 子就認出了那突然冒出來的車子,正是在停車場中見到的那輛,而且 ,那個駕駛人,馮瑞仍然有不清他的樣子,但是一樣可以感到那個人 一雙目光閃爍的眼睛! 馮瑞一停下車,後面那輛車子也停住不動。 斜路相當寬闊,若是後面的車子想過頭的話,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那車子卻停著不動。 習慣夜歸的馮瑞,自然也考慮過夜歸所可能遇到的一些問題,所 以他也有准備,再加上他身手矯健,在空手道、西洋拳和西洋劍法上 ,都有一定的造詣,所以這時,他并不害怕遭到甚麼襲擊,只是覺得 憤怒!那人竟然明目張膽地跟蹤他,從公司一直跟到了這里! 而且,更令人憤怒的是那人竟不知用了甚麼方法跟蹤,一路上, 他雖然嚴加注意,竟然未曾覺察!他在停下車之後,只停了几秒鐘, 就在座椅之下,取出了一條短棍,那根短棍相當沉重,而且,還有不 少花樣,是一件在打斗之中,極有效的武器,可以令得對方的身體, 受到極大的傷害。 馮瑞絕不是一個暴力主義者,事實上,他相當溫文,連和人惡言 相向的機會都不多,可是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他不知道在那車子中 的是什麼人,有甚麼目的,所以他必需自衛。 他打開車門,跨了出來。那時,後面的車子,距他或有二十公尺 左右,他把短棍擺放在背後,大踏步地向那架車子走去。 當他距那車子只有兩三步的距離時,他已看清楚那車子十分殘舊 ,毫不起眼,可是他仍然沒有看清楚車中的是甚麼人。 而也就在那時候,那車子的車門緩緩打了開來在車門打開的時候 ,甚至還發出了一陣「軋軋」的聲響,像是車子本身在告訴別人,這 是一輛舊得不能再舊的車子。 馮瑞一看到這種情形,立時站走了腳步,吸了一口氣,全神貫注 ,准備迎接突然的攻擊,而且已打量好了周遭的環境,以備緊急應變 。 車門打開之後,先是伸出了一根細長的黑色棍子來,馮瑞怔了一 怔,心想幸好自己取了短棍在手,不然,對方有武器,自己沒有,未 免吃虧了。 那根黑色細長的棍子一伸出來之後,就抵在地上,馮瑞剛在想, 這是甚麼樣的武器招式時,接下來發生的事,令他呆住了作聲不得! 接下來發生的是,一個人慢慢地從車子中出來,看來十分瘦小, 穿著一身黑衣,頭上包著一幅黑布,行動好像不是十分俐落。馮瑞立 即發現,那根黑色的細長棍子,不是甚麼武器,只是一根手杖。 手杖抵在地上,自然也不是甚麼招式,而是一個需要用到手杖的 老人的必然動作。 不錯,跨出來的是一個十分瘦削的老婦人,當她終於站定身子之 際,身形佝僂,高度還不及馮瑞的胸口! 那老婦人正抬起臉,向馮瑞望來,她的臉極瘦,盡是皺紋,所以 她的一雙眼睛看起來,也格外大,更格外顯得目光閃爍不定。 馮瑞一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不禁生出了一股啼笑皆非的愧意! 看看眼前站著的那個老婦人,不必一陣強風,就算是一陣輕風, 也可以把她吹倒,而自己一個壯健之極的男人,竟然手提著殺傷力那 麼強的武器,准備對付她! 馮瑞再出想不到從車中下來的會是這樣的一個老婦人,所以一時 之間,他只是僵立著,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應忖才好。 那老婦人站定之後,抬頭望著馮瑞,扶著手杖,開始向馮瑞走過 來,馮瑞自然而然也走過去,伸出手去扶她。老婦人一手扶杖,一手 就握住了馮瑞的手。她的手簡直就如同一只鳥爪,而來得近了,也可 以看清,老婦人有刀削一樣的高釣鼻子,她的雙眼之中,那種閃爍的 眼光,不可捉摸,再加上她一身寬大的黑衣,頭上又包著黑布,那情 形,十足是一個女巫,若是她忽然跨上了那根手杖,沖天飛去,馮瑞 只怕也不會再訝異了! 老婦人的手十分冷,被她的手一握了上來,馮瑞也不禁感到了一 股寒意,他先開口:「你--」 可是他才說了一個字,老婦人就已打斷了他的話題,也開了口, 一開口,聲音雖然沙啞,可是竟然是流行之極的德語:「小伙子,你 能幫我一個忙?」 馮瑞有一半血統是瑞士人,曾長期在瑞士居住,德語法語都說得 跟當地人一樣,自然聽得懂。而這樣的要求,出自這樣衰老的一個老 婦人之口,稍有良心的人,都不會拒絕的! 馮瑞忙點頭:「請說,你有甚麼需要!」 老婦人嘆了一口氣:「我想……得到一些資料,可是又付不起… …昂貴的資料查詢費用。」 馮瑞先是呆了一呆,這老婦人看起來已有八十多歲了,真不知道 她還有甚麼需要,要得到甚麼資料。照情形說,生命對於她這樣的風 燭殘年,已經不起甚麼作用的了! 但既然老婦人這樣提出了,對馮瑞來說,這又不是十分困難的事 ,所以他就沒有想甚麼:「好的,我給你的資料供給公司服務,你需 要甚麼資料?」 那老婦人咕噥了一句:「我自然是知道你在資料供給公司服務才 找你的!」她說著,松開了馮瑞的手腕,又提起手杖來,用力去旋轉 手杖頂的一個銅把手。 那手杖一定經常在使用,那個銅把手倒是晶光錚高,那老婦人想 把它旋下來,可是兩只手都在發著抖,她一面還在說著話:「我要的 資料相當……不簡單,我相信在你這里,可以得到答案,我也說不明 白,全記在……那上面……」 她一直離不開手杖的把手,馮瑞道:「可要我幫你?」 他一面說,一面伸過手去,想把老婦人的手杖接過來。可是老婦 人卻十分緊張,尖聲叫:「不用!」一面叫,一面她還向後退出了一 步,退得急了一些,身子一晃,就要跌倒! 馮瑞苦笑了一下,連忙扶住了她,老婦人這才嘆了一口氣,把手 杖交給了馮瑞。馮瑞毫不費力,就將把手旋了下來,旋下之後,老婦 人伸手,接過了把手來,把手中有一個小小的凹槽,至多可以放入一 節手指。 老婦人就在那凹槽之中,倒出了一只小小的金屬圓筒來,那圓筒 的大小,不會比一粒多種維他命丸更大。 馮瑞一看到金屬圓筒,就呆了一呆。他是做資料工作的,自然一 看就知道這種小圓筒,是放置微型軟片用的。小小一卷微縮軟片,可 以藏下許多資料,包括文字、圖片、數據,等等。 那是十分先進的一種資料儲存形式,和眼前這個老婦人,不相稱 之極。 馮瑞不禁問道:「你是要向我查詢資料,還是要供給資料給我? 」 老婦人把那小圓筒握在手中,盯著馮瑞:「你自然知道那是甚麼 ?也知道那怎麼用?上面有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請你查到了之後告訴 我!」 馮瑞聳了聳肩:「查到了,也攝成微型軟片交給你?」他這樣說 ,一半是開玩笑性質的,可是老婦人卻道:「好,我要的資料,可能 根本沒有,可能十分詳盡,不論你用甚麼形式,我會在三天之後,和 你聯絡。」 她說著,把那小圓筒交到了馮瑞的手上,又盯著他看:「你不會 令一個老婦人的最後希望破滅吧!」 馮瑞忙道:「當然不會,只要有這些資料在,一定會找得出,明 天一到公司,我就開始工作!」老婦人連聲道:「謝謝你!謝謝你! 」她說著,就要上車,馮瑞扶著她上了車,忍不住問:「我并沒有發 現你在跟蹤,你是怎麼忽然冒出來的?」 老婦人一面跨進車子去,一面若無其事地回答:「我抄近路來的 ,早一分鐘到達,在小角等你,你沒有看到我!」 馮瑞呆了一呆,他來回這條路已有几年,從來也不知道有甚麼「 近路」,可是老婦人的話,一時之間也找不出甚麼破綻來。 這時老婦人已坐上了駕駛的座位,雙手放在駕駛盤上,馮瑞又問 :「你怎麼稱呼?我怎麼和你聯絡?」 老婦人卻并不回答,只是自顧自發動車子又自言自語:「幸好有 這樣方便的交通工具,不然,像我這種年紀的人,根本無法行動了! 」 她說著,車子已陡然以極高的速度,向後退去,把在車外的馮瑞 ,嚇了一跳。 車子倒退之後,突然掉了一個頭,這是汽車駕駛朮中十分高級的 技朮,馮瑞再也想不到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婦人,竟然還有這樣一手絕 技! 他一呆之間,老婦人的車子已風馳電掣而去,馮瑞也想不到那架 看來如此不起眼的車子,會有這麼高的速度。等到他想起,還有一些 問題要問那老婦人,跳上自己的車子,也掉了頭追上去時,哪里還有 這老婦人的影子。 馮瑞的心中十分納悶,當他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之後,洗了一個澡 ,喝著就寢前的醇酒時,他想著這一切,覺得夜歸人雖然說容易有奇 遇,可是怪得像他今晚這樣的,只怕也極少有。 一切,都無頭無腦,沒有來由至於極點! 這時候,他當然已經打開了那個小圓筒,不出他所料,筒內是一 卷微型軟片,這種軟片必須有特殊的裝置來配合,才能看到內容。 公司有這樣的裝置,他好奇心雖濃,也只好等到明天上公司再說 。 他把那卷微型軟片在手中拋了拋,心想,那老婦人說三天之後再 和他聯絡,他不相信甚麼資料需要三天時間,才找得出來。 那突然出現的老婦人,十分詭異,以致才一躺下去時,馮瑞只覺 得一閉上眼,那老婦陰森的眼光就出現,一如傳說中的女巫臉譜綜合 起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他想。 這一晚,他睡得不好,所以不斷地喝酒,連帶的結果是第二天中 午時分起來時,頭也有點重,所以他取消了例行的運動。 (二)女媧有體 等到馮瑞又回到公司時,自然早已精神奕奕,在升降機中,几個 女職員刻意在他面前用高半度的聲調說話,想吸引他的注意,他則只 是十分有禮貌地笑著。 一進入了他的辦公室,他就把微型軟片交給了他的助手,吩咐他 放入特設的裝置之中,然後把現出來的結果,送到他桌上的電腦終端 螢光屏來。 他的助手是一個性格十分活潑的小伙子,跳跳蹦蹦,走了開去, 五分鐘之後就接到了通知:「你可以閱讀那軟片的內容了!」 馮瑞按下了几個掣鈕,螢光屏上現出了文字來,那是手寫的德文 ,字體相當工整,提出的問題是:誰造就了NU-WA的身體呢?N U-WA是一定有身體的,誰造的呢? 在這里,NU-WA當然是一個拼音的兩個音節的名詞,從問題 的上下語氣來看,那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而且從拼音的方式來看, 這個人應該是一個東方人。馮瑞把這兩個字的拼音,念了几遍:「愚 ……阿……雨……蛙……女……挖……」 他心中想,如果那是漢字的專門名詞,可麻煩了,漢字的同音字 相當多,很難找出正確的字來。而他才讀的那些音,除了「雨蛙」一 詞還有點意義之外,其他的都一點意思也沒有。 但就算是「雨蛙」,也沒有意義,誰會關心一種青蛙的身體是怎 麼來的? 他一面想,一面利用電腦搜尋著這兩個拼音字有可能顯示的意義 ,很快就在電腦上打出來的漢字之中,找到了「女媧」這個詞。一看 到了「女媧」這個名詞,馮瑞陡地站了起來,他讀電腦,也習歷史, 尤其對東方的歷史,包括中國歷史在內,相當熟悉,而事實上,「女 媧」這個名字,不必對歷史有多深的研究,也可以知道! 女媧是一個神話人物,關於她的傳說十分多,那時都一起涌上了 馮瑞的心頭,但是真正令得馮瑞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問題,不是那老 婦人提出的,早在兩千多年之前,就已經有人提出來了!楚國的大詩 人屈原,曾作過一首長詩:「天問」,這首長詩是天下第一奇詩,就 宇宙中種種不可能的現象,提出了上百個問題,沒有一個問題是有答 案的。在這許多問題之中,就有一個是:「女媧有體,孰能近之?」 這個問題,用語體文來表達,也就是這時出現在馮瑞眼前的這個 問題! 一個神秘的現代老婦人,竟然想出了一個兩千多年前屈原提出過 ,至今仍然沒有答案的問題,這,若說不是開玩笑,不知算是甚麼行 為? 馮瑞有點啼笑皆非,他又按動几個鍵掣,有關女媧的資料,也就 一一出現在螢光幕上。 他首先提到的,自然是「天問」中的那兩句,因為這是「女媧」 這個名,第一次出現在文字的記載之中。 女媧這個神,在出現於文字之前,一定曾在人們的口頭中廣為流 傳,不然,也不會出現在屈原的詩篇之中。 也和許多上古的傳說一樣,女媧這個神話人物,充滿了神秘性, 首先是她的形體,古怪之極:人頭蛇身。 神話中有許多生物是人和別的生物的結合,中外一樣,埃及的獅 身人面神,就十分著名,還留下了巨大的石像。 人頭蛇身的女媧并沒有雕像留下來,可是大家認定了她是女性, 或許是由於名字中有一個「女」字的緣故。 女媧的傳說之中,最著名的,自然是「煉石補天」那一樁,說是 在一次劇烈的戰爭之中,天上崩了一個大洞,於是女媧就采了許多五 色石頭,煉了來把天上的大洞補上。 也和所有中國古老的事一樣,都無法深究細節,只好籠而統之, 含含糊糊地接受。 也有傳說,說人類是女媧制造出來的,女媧用泥漿洒向地上,每 一滴泥漿,就化為一個小人,那就是地球人的來源。 人是神制造出來的,這種神話傳說,中外都有,也不必深究。有 趣的是,女媧并沒有照她自己的樣子來造人,而把人造得像如今這個 樣子。 像「山海經」、「淮南子」這類和古代神話有關的書籍,還記載 了女媧這個神的一個十分特別的地方,就是她的形體不是固定的。 山海經說她「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 淮南子說:「此女媧所以七十化也。」 七十個變化(後來的孫悟空七十二般變化,顯然是從此得到靈感 ,衍化而來的),也沒有詳細記載變化出來的是甚麼形狀,只知道她 的原形,肯定是人首蛇身。 那麼,屈原當年提出的這個問題,是單問她的原形呢:還是包括 了她的七十個變化的形體在內? 馮瑞想到這里,已經產生了一定的興趣--一個本來人人皆知的 問題,這時又有人提了出來,乍一看來,像是在開玩笑,但細細想來 ,卻可大堪咀嚼,這就有趣得很了。 馮瑞繼續在電腦中找尋女媧的資料,發現這個女神,這是人類婚 姻制度的始創者,是一個「□某」(媒),專門安排大量男女的會面 ,然後撮合他們,所以後來,道德夫子說她的行為「頗涉邪淫」。猜 想起來,女媧安排的男女大會,很有點特地為性而舉行的盛會:「中 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這是周禮上的明文記載 ,十分之性開放,上古的男女,比後來一大段時間受禮教束縛的男女 幸福得多了! 看了一會有關女媧的史料,馮瑞再去看那微縮軟片,放大了的軟 片,內容除了那個問題之外,還有一些十分古怪的圖案,看來像是從 甚麼器具上拓下來的,拓工不是很精致,所以有些模糊不清。 不過,也還可以看得出,拓刻的圖案,都是盤紋。這一類面盤紋 或曲紋,在中國古代的陶器中,都十分普遍,作為裝飾,沒有甚麼特 別的意義。 可是有了女媧這個概念在腦中,馮瑞一看到了那些圖案,就自然 而然,想起了蛇的身子。 蛇的身子,會經常盤起來,和圖案的盤紋一樣,是不是先民看到 了盤身的蛇,才創造了盤紋圖案的呢? 而蛇身,又和女媧十分有關連,因為女媧的原始固定形體是人首 蛇身的。 在這微型軟片中,附上那麼多盤形圖案,又是甚麼意思呢?馮瑞 想了一會,又把圖案輸入電腦,在電腦資料之中,去尋求相同的圖案 ,結果也和馮瑞一眼看到時所想到的差不多,這種圖案,最多被采用 在周朝的器具上,包括許多玉器在內。 除了盤形圖案之外,還有一個形狀十分奇特的圖形,卻不是拓下 來,而是用一種十分細的畫筆畫出來的,那是一個狹長方形,一端是 一個半圓,另一端相當尖,兩邊有許多長短不一的鋸齒,看上去,無 以名之,根本不知是甚麼東西。 馮瑞姑且把這個形狀,也輸入電腦,去尋找答案,得出來的結果 ,令得他啼笑皆非,螢光屏上出現了相似的圖形,解說是:中國婦女 慣用的一種兩面密齒發梳,名稱是「篦節」。 這種梳子,大約在三四十年前開始,已經沒有甚麼人使用了,也 虧得電腦把它找了出來,看起來,形狀還真有點相似。 馮瑞伸了一個懶腰,心中想:難道這是女媧所用的一把梳子?他 這樣想著自覺有趣,打了一個哈哈。 那老婦人說三天之後,再來和他聯絡,馮瑞以為會有甚麼復雜之 極資料要搜尋,誰知道都是這樣的一個問題,看了看時間,只花了三 十分鐘,几乎已解決了,但也可以說,再花上三年,也解決不了這個 問題--連女媧都只是傳說中的神,誰又知道她的形體是由哪一個用 甚麼方法制造出來的! 接下來的日子中,他已把這件事放過一邊,雖然每當他想起那個 老婦人的時候,就像是感到有一雙十分陰森的眼睛在暗中窺伺自己, 那令得他有十分不舒服的感覺,總要移動一下身子,才能消除那種不 安的感覺。 他的生活仍然照常,三天之後,他在經過了中間休息之後,他的 助手,那個活潑的小伙子,走了進來,指著電腦:「有一個人想知道 古代一個女神的一切資料,這個女神叫女媧。」 馮瑞徒然一呆,女媧! 怎會那麼巧,一百年也不見得會有人同時對這個傳說中的女神有 興趣,怎麼几天之內,會有兩個人同時向大型資料供應公司求助,想 得到她的詳細資料! 馮瑞順手按下了鍵掣,口中喃喃說了一句:「真有趣,是有人想 新編中國神話故事?」 他助手向螢幕指了一指:「你看看索取資料的人的顧客編號,是 誰需要這個資料!」 這時,螢光屏上已經現出了顧客的要求:「要有關中國神話傳說 中有關女媧的資料,所有的。」 每當電腦終端螢光屏上現出顧客的要求時,也必然現出顧客的編 號,顧客在打電話來要求得到資料時,必須報出這個號碼,公司方面 才會知道他是不是屬於公司已登記的顧客。 馮瑞一看那號碼,就不禁「啊」地一聲,號碼是「零零零零三」 ,也就是說,是大型資料供應公司的第三號顧客,當然也是對公司來 說,十分重要的顧客--第一號到第十號顧客的有關資料,公司高層 職員,像馮瑞那樣的,都可以記得住。 馮瑞記得,第三號顧客由一雙夫婦聯名登記,丈夫的名字是年輕 人,妻子的名字比較怪,是奧麗卡*黑紗公主。 馮瑞也約略知道,這一對夫婦的興趣十分廣泛,經常向公司拿取 資料,范圍之廣,無以復加,不久之前,就曾要過歐洲阿爾卑斯山麓 一座古堡的資料,這還是馮瑞主管的部分,其他部分曾接過他們的甚 麼要求,馮瑞自然不得而知。 馮瑞也知道,這一雙夫婦的生活經歷,十分傳奇,其傳奇性已遠 遠超出普通人的想像力之上--馮瑞也不知道究竟到了甚麼程度! 他聳了聳肩:「原來是年輕人和公主!」 他的助手,多半也對年輕人和公主只知道極少的一些聽聞,大有 興趣地道:「聽說那位黑紗公主,是一個絕色美人?」 馮瑞笑了起來:「我沒有見過,聽說她是仙女下凡,也有人說她 的身體是屬於仙女的。」 助手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副心神向往的神情。 要得到年輕人和公主想要的資料,十分容易,十分鐘之後,足足 有十頁的資料,已陸續由打字機打了出來,馮瑞約略看了一下,真正 有用的只是極少數,那就是古籍中的記載。 其余的許多,都是近人的衍化,也都不能脫出古籍所記載的范圍 。只有一個幻想力十分丰富的冒險生活者,在他記述自己的傳奇生活 的故事中,有一個十分有趣的,和女媧有關的假設。 女媧補天這件事的前因,是一場戰爭,戰爭的雙方是共工和祝融 。 在神話傳說中,共工也是人臉蛇身,祝融人臉獸身。戰爭發生的 時候,共工的大將,還有九個頭的怪物,叫相柳,共工用水攻,祝融 用火攻。照說,水應該可以克制火的,但也可能是火太猛烈了,把水 都燒成了蒸汽。 總之,這場大戰,祝融獲勝,共工落敗,失敗之後,共工一頭撞 向一座山,叫不周山,撞崩了山,而不周山是撐著天的,山一崩決, 天上也就出現了一個大洞。 女媧就是為了這件事,才煉石補天的。 那位先生的假設是,這場發生在前古的,年代已不可稽考的戰事 ,肯定在地球上進行,可是交戰的雙方,并不是地球人,而是外星人 。 人頭蛇身的、人頭獸身的、九頭的、坐著云車的、駕著火龍的, 全是外星動物,在地球上展開了一場惡戰,敗了的一方,准備兩敗俱 傷,毀滅地球,女媧(自然也是外星人)見義勇為,挽救了地球。 至於「天上出現了一個大洞」這種情形,就被那位先生幻想為地 球由大氣層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地球的臭氧層就出現了一個洞),女 媧用這方法去補救地球的大氣層,「煉石」是不可追究的過程,也簡 直無法想像! 馮瑞把這位先生的想像紀錄看了一遍,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是嘆 服。 他把資料交給了助手,助手接了過來,隨口說了一句:「電傳到 瑞士去,他們住在瑞士。真開心,可以常在世界各處居住!」 馮瑞英了一下:「到處奔波的生活,并不舒服!」 世界有時,其是小到了極點,助手在拿著資料走出去的時候,念 念有詞,讀出了一個九位數字的號碼,馮瑞聽到了,就呆了一呆,忙 叫住了助手:「你剛才念的,是甚麼號碼?」 助手回答:「電話號碼,科學真了不起,這里放進去,一按號碼 ,那邊就收到了!」馮瑞又呆了一呆,神情十分古怪:「你把這號碼 再念一遍!」 助手又念了一遍,馮瑞不住眨著眼,取出了一本電子記事簿來, 按了几個鈕,招助手過來:「你看看,是不是這個號碼?」 助手過來,在電子記事簿的液晶體顯示屏上一看,果然一個字也 不差,而在那一組號碼之上,赫然是「媽媽」兩個字! 助手也不禁眨起眼來:「甚麼意思!」 馮瑞道:「這是我母親在瑞士的電傳機的號碼!」 助手一臉愕然,他知道馮瑞是中瑞混血兒,母親是一個細菌專家 ,可是現在,這種情形,也未免太巧了:馮瑞用力一揮手:「其實事 情也很簡單,一定是年輕人和公主,在我母親家中作客。我倒不知道 母親交際那麼廣闊,連這樣的傳奇人物都認識!」 助手連連搖著頭,他覺得事情巧得不可思議。 馮瑞卻已在桌面的電話上,熟練地按著號碼--他們母子之間不 是經常通話,但是他媽媽的電話號碼,馮瑞是記得的。 電話接通之後,他就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十分柔和動聽,他自小 聽慣的,一聽就自然而然有十分親切的感覺,他先笑了一聲,才道: 「不知道你交游那麼廣,竟然會有那樣的傳奇人物來訪!」 電話那邊的聲言十分訝異:「你怎麼知道的!是,他們是傳奇人 物,那位美麗如天仙的公主,甚至會飛,真正的在空中飛!」 馮瑞一時之間,還不明白他母親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他當然想不 到,公主的來自幽靈星座的身體,有許多異能。可以克服地心吸力, 正是許多異能之一。 馮瑞只是聽得心痒難熬,長嘆了一聲:「可惜我沒有假期,不然 我一定立即趕來,見見他們!」 他母親在那邊間:「你是怎麼知道他們在我這里的!照說,不可 能有人知道的!」 馮瑞得意非凡,笑著:「巧,再加我的記性好,他們要一些資料 ,留下了電話號碼,我一聽,就記得那是你的電傳機的號碼!」 他母親說了一句:「世界真小!」 馮瑞本來想提出和年輕人或公主講几句說話,可是一轉念間,已 覺得自己這樣要求,會十分唐突,而且,也沒有甚麼話好說,無非是 客套几句,也沒有甚麼意思,所以他改口道:「請轉告他們兩位,資 料立即就可以傳送過去,媽,你是怎麼認識他們的?」 他母親的回答,令馮瑞啼笑皆非:「不告訴你,你不需要知道那 麼多!」 馮瑞心中說了一句:「我連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甚麼樣人,也屬 於想知道得太多!」 前面提起過,馮瑞的父親是甚麼樣人,馮瑞一點也不知道。 而這時,他這句大可以出聲抗議的話,也只是在心中轉了一轉, 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曾提出過,都遭到母親的拒絕,聲色俱厲地責斥 :「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他當然曾提過抗議,可是每次抗議的結果,都使他的母親極度傷 心,甚至昏厥,几次之後,嚇得他再也不敢提起了。 而且要是不問這個問題,他母親從來也未曾對他疾言厲色過,雖 然這個問題令他納悶之極,他也賭氣不再問,而這時,他母親居然又 用這句話來回答他! 他嘆了一聲:「他們要問那個女神的資料,前兩天,還有一個神 秘老婦人,向我提出過相類似的問題!」 那樣說,也不能肯定他母親是不是聽到了,已聽他母親在說「再 見」,他母親放下了電話。本來興致勃勃,可是這時,卻十分氣悶。 世界的確很小,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個小湖旁邊的一幢雅致的洋 房中,一個滿頭銀灰色頭發的婦人正放下電話不久。這婦人儀態大方 ,約莫五十出頭年紀,銀灰色的頭發是天生的,自小如此,并不是年 老的灰白,她看起來就和屋中的布置一樣,優雅高貴,放下了電話之 後,她提起銀壺,向杯中斟茶。 而在她對面,一個美麗得叫人不敢逼視,一身黑衣的一個美女。 馮夫人對那美女道:「真巧,你們需要的資料,正由我小兒服務 的公司供給,所以,他知道我還有兩個貴客在座!」 那美麗之極的美女,自然就是黑紗公主,她只穿黑色的衣服,那 更顯出她肌膚賽雪,艷光四射。 她微笑了一下,向一邊的書房望去,書房的門打開著,一個身形 高大,面目英俊的東方人,正在電傳機之前等候著,也在這時,轉過 頭來望向她。 那是年輕人,公主的丈夫。他們兩人心意互通到了甚至連原來背 對著公主的年輕人,也可以在那一剎間知道他妻子正向他望來! 他們兩人四日交投,說的話也一樣:「真巧,世界小極了。」就 在這時,電傳機中已開始有資料傳出來,年輕人一張一張地取著。 公主仍和馮夫人面對面坐著,馮夫人的神色,像是相當凝重,小 口呷著茶,公主則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神情相當古怪。過了一會,馮 夫人才嘆了一聲:「好,他怎麼樣?」 她問得十分簡單,可是黑紗公主顯然知道她問的「他」是甚麼人 。 因為公主立即回答:「他很好!」 這時,年輕人已取了一疊電傳資料走了過來,望著馮夫人,道: 「你--」 他才說了一個字,公主就在他的衣袖上,輕輕拉了一下,年輕人 也連忙住了口,向公主望去,公主又施了一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下 去。年輕人再望向馮夫人,只看到她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顯然未曾 會意到他的欲語又止,所以他也樂得不再說下去,於是向公主作了一 個小小的鬼臉。(年輕人、公主和馮夫人三個人之間這種情形,當然 表示在這三個人之間有一個故事在。) 年輕人拍打著手中的資料:「十分失望,和我們記憶之中的差不 多,只有衛斯理的設想,十分有意思,他認為中國古代神話中的人物 ,都是外星人。」 公主略皺了皺眉:「設想得很有意思,反正,資料用的是英文, 我們可以照樣交給康明教授。」直到這時候,馮夫人才如夢初醒一樣 ,抬起頭來,「哦」的一聲! 「原來不是你們自己要這些資料的。康明教授就是那個考古學家 ?那是一個古怪之極的老頭子,對現在的一切全無興趣!」 (三)考古學家 年輕人笑:「自然,對他來說,他很正常,因為他是考古專家! 」 馮大人勉強笑了一下,又像是跌進了沉思之中,年輕人和公主也 不去打擾她。公主站了起來,和年輕人手拉著手,到了落地長窗前, 欣賞著湖光山色。 年輕人和公主是如何會在馮夫人的住所出現的,康明教授又何以 會委任他們取得女媧的資料,這此一問題,後文自有交代。 卻說馮瑞,在那老婦人出現的第三天,凌晨時分,他照例夜歸, 才到大廈門口,就聽到有人叫:「馮先生!」 馮瑞轉過頭去,就看到了那老婦人。 馮瑞一直把他們獲得的電腦資料,帶在身上--那只是薄薄的一 張紙而已。這時,他一看到了那老婦人,看到那老婦人正握著手杖, 緩慢地向他走過來,他連忙走了上去,老婦人抬起頭來看他,眼目仍 然相當詫異,雖然還未開口,卻已是一副企盼的神情。 馮瑞打開他攜帶的公事包,取出一只信封來,遞向老婦人:「電 腦的分析資料在這里了,恐怕沒有甚麼用處,因為事情和中國的一個 古老神話傳說有關--所有神話傳說,都無可深究。」 老婦人接過了信封來,信封有一點突起,那是馮瑞把微縮軟片, 也一起交還了結她。她看來十分心急,打開恰封,抽出了兩張紙來, 迎著大廈門口的燈光,就閱讀了起來。 馮瑞在一旁看著--一個老婦人閱讀文件,這是一個十分普通的 情形,可是馮瑞卻想到眼前所看到的情形,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 然而究竟古怪在甚麼地方,他一時之間,卻又不能具體說出來。 他盯著老婦人,老婦人的閱讀速度相當快,大約三四分鐘時間, 就看完了資料--在這段時間之中,馮瑞一直覺得眼前的情景十分古 怪,但是也一直說不出古怪在甚麼地方來。 老婦人在看完了資料之後,明顯地現出失望的神情,手有點發顫 ,以致她手上的紙張,發出刷刷的聲響來,她直到這時才開口:「就 是這樣?」 馮瑞點了點頭,老婦人側了頭一會,喃喃自語:「一個古代的女 神,一個古代的女神……」 她念了几遍之後,才吸了一口氣:「謝謝你,不過,我還想請你 幫助。」 馮瑞本來想拒絕,可是這老婦人實在很古怪,使他產生了好奇心 ,想進一步了解她。而且,作為一個有教養的人,他也難以拒絕一個 已經那麼老的老婦人的要求。所以他道:「請說!」 老婦人拄著杖,側著頭,這時恰有一陣風來,吹得她稀疏的白發 飛舞,燈光又不是十分明亮,老婦人的造型,看來更是詭異莫名。老 婦人像是在十分鄭重地考慮她應該如何提出求助,過了一會,她才伸 手向前指了一指:「請跟我來!」說著,她就拄著手杖,兩步走了過 去,馮瑞跟在她的身側,轉過了大廈的牆角,才發現她的那輛車子, 停在一側。馮瑞和她一起來到了車前,老婦人打開車門,挪動身子, 坐上了駕駛位子--直到這時為止,馮瑞仍然想不到地想干甚麼。 所以,當老婦人忽然提出了那個要求之時,馮瑞真的呆了一呆。 老婦人竟然道:「請上車!」 馮瑞是一個生活十分有規律的人,不但他的工作十分有規律,就 是生活上的起居作息,也沒有甚麼大的改變。 他每晚夜歸,到家之後,做一些甚麼事,甚麼時候睡覺,都是很 少變化的。 夜歸之後,他花十來分鐘和老婦人在大廈門口傾談,這自然不成 問題,可是老婦人卻要他上車,誰知道會到甚麼地方去,要花多少時 間,這會影響他的休息,他就不能不考慮了! 他問:「我們要到哪里去?」 老婦人卻像是自己的要求不算突然,所以她的回答理所當然:「 到我的住所去,我給你看一點東西!」 就在那一剎間--在馮瑞聽到老婦人這樣講的時候,馮瑞徒然想 起了,剛才老婦人看資料的時候,他何以一直感到古怪的原因了。 很多情形下都會這樣:一個苦苦思索,想不出來的疑點,會突然 之間,由於接受了某一點啟示,而陡然之間,想通是為了甚麼。 啟示了馮瑞的是老婦人所說的「給你看一點東西」--老婦人看 東西,看那兩頁資料的時候,竟然和正常人一樣,而老婦人至少有八 十歲了,人到了這個年紀,必然眼睛的視力退化,遠視(老花),几 乎是必然無可避免的。 而且,資料是出電腦的印字機打印出來的,字體相當小,光線也 不是很光亮,老婦人竟然可以和普通人一樣地閱讀,不借助老花眼鏡 ,這就十分古怪了! 馮瑞忽然之間想到了這一點,自然有好几秒鐘的發怔,沒有立即 對老婦人的話有反應,老婦人已經在催:「不會花你多少時間的!」 馮瑞這才定了定神,自然而然道:「你的視力很好,剛才你看資 料的時候,竟不必借助眼鏡!」 老婦人仍然望著馮瑞,可是,卻瞇起了眼睛,眼中仍然有異樣的 光芒射出來,她道:「是,我目力一直很好,因為我一直用貓頭鷹的 眼珠,來保持我的目力。」 馮瑞笑了一下:「貓頭鷹的眼珠?聽起來,像是甚麼巫朮一樣! 」 老婦人睜大了眼睛,「啊」地一聲:「真是,我一直忘了介紹自 己,我是一個女巫,女巫加加。」 馮瑞聽了,先是一呆。 接著,無可抑制地,縱聲笑了起來。 當他聽到老婦人說到甚麼貓頭鷹的眼珠時,他立刻就聯想到了巫 朮,一大串原因,是由於自他第一次看到那老婦人起,就覺得那老婦 人活脫是一個老女巫,而且還是卜通片中的女巫。 如今,這老婦人忽然自我介紹,說她確就是一個女巫,事情自然 既荒謬又滑稽,令得他無法不大笑。 他笑了是有一分鐘之久,老婦人--女巫加加也不以為忤,只是 反問他:「怎麼一回事!不知道世上有一種人叫女巫!」 馮瑞感到自己的行為,已經相當不禮貌了,所以他立時止住了笑 聲,用手背抹著眼淚(笑出來的):「對不起,我知道有女巫,可是 ……太不現實了,我的意思是,我的生活和電腦有密切的關系,巫朮 對我來說,實在距離太遙遠了!」 老婦人攤了攤手:「肯到一個女巫的住所去一下嗎?我有點東西 給你看。」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馮瑞的好奇心,自然更甚,他一再點頭, 一面繞過車頭,打開車門,在老婦人的身邊,坐了下來。 老婦人立刻發動了車子,高速駛去。馮瑞想說「我以為女巫是騎 著掃帚飛行的」,可是怕不知這種話說了出來之後,一個女巫會有甚 麼反應,於是忍住了沒有說,只是臉上的表情,多少有點古怪。 老婦人也沒有說甚麼。一上車,馮瑞就覺得車廂中有一股難以形 容,可是卻又十分好聞的氣味,那種淡淡的氣味,使人在聞到了之後 ,要忍不住深深吸上几下,可是,卻不能使人感到更強烈。 上車之後,馮瑞本來想認清一下車子所經之處,看看一個女巫, 住在甚麼地方。可是不多久,大約只有一兩分鐘的時間,他就覺得十 分疲倦,又像是喝了過多的酒,總之,一切都像是進人了蒙蒙朧朧的 境界之中,半睡半醒,事實和夢境的交界,無法確定發生了一些甚麼 事,但是卻又肯定有甚麼事發生過! 一開始有這種感覺時,馮瑞還曾想掙扎過,把自己從神志迷糊的 情形中掙扎出來。 可是隨便他怎麼努力,亦始終無法達到目的。 於是,就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只覺得車子一直在向前駛,經過一 些甚麼地方,完全不知道。努力看,也只是看到迷迷糊糊的一些東西 。 他整個人并沒有感到不舒服,相反地,四肢百骸,還十分舒暢。 那情形,就像是服食了某種迷幻藥所達到的效果一樣。 當然他也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直到車子停了,他們迷迷糊糊,下了車,只看到老婦人在前帶 路,他腳高腳低地走著,進入了一幢屋子,然後,又坐了下來。老婦 人不見了,屋中的光線很黑暗,老婦人過了一會又出現,有一只杯子 在她的手中,耳際聽到那老婦人的聲音在說:「喝下去!喝下去!」 他舉起了杯子來,自然而然,湊向口邊,看到杯子中好像是透明 的液體,他就一口喝了下去,十分清涼,入口之後,他長長地吁了一 口氣。 就在那一剎間,他就像是夢醒了一樣,陡然之間,一切感覺,全 都清楚了,他可以十分肯定地知道,自己在一間陳設十分簡單的房間 之中,坐著,女巫加加正向他走過來,他的手中,還拿著一只空杯子 。 他用力搖了搖頭,想弄明白剛才究竟發生甚麼事,可是就像夢醒 了之後,想努力記憶夢中的情景一樣,總是東缺一幅西少一段,無法 十分完整。 老婦人來到了他的面前,手中托著一只盤子,盤子漆黑色,在盤 子中,有一樣形狀十分古怪的東西在。 馮瑞絕不知道那東西是甚麼,可是他卻對那東西,并不陌生,因 為那就是在微縮軟片之中出現過的那個圖案,而在通過電腦資料搜尋 之後,得出的結果是「一種中國婦女使用的雙面密齒發梳」的那一個 ! 馮瑞不知道那圖案原來還是有實物的,實物大約二十公分長,連 細密的齒,大約十公分寬,相當薄,像是一個金屬片。 雖然剛才忽然有一段時間,如此迷糊,令馮瑞感到十分疑惑,但 這時他卻非常清醒,他望向老婦人,問:「這是甚麼東西?」 老婦人道:「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向你求助,但那顯然不是甚麼 發梳!」 馮瑞把那東西放在手里,份量很輕,又放了下來:「電腦資料也 不是萬能的!」 老婦人吸了一口氣:「單是圖案,不知道是甚麼,如果拿實物去 分析--」 馮瑞聽到這里就「啊」地一聲:「拿實物去分析,自然好多了! 」 拿實物去作電腦分析,自然此只有一個圖形好得多了,電腦可以 分析這東西的質地,也可以在許多資料之中相比較,找出這究竟是甚 麼東西來。 老婦人又把那東西取了起來,神情十分凝重,摸了摸,忽然嘆了 一口氣,把那東西交給了馮瑞。 馮瑞問:「這東西很重要?你是哪里來的?」 老婦人皺起了眉,她臉上本來就滿臉皺紋,這一來,更是連五官 都全被皺紋遮沒了。 她卻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且道:「請你幫忙,我會在三天之 後來取答案。」 馮瑞搖頭:「不必三天,明天就可以有結果了。」 老婦人卻像是沒有聽到馮瑞的這句話一樣,通:「不再浪費你的 時間了,我送你回去。」 馮瑞想客氣几句,拒絕對方的好意,因為對方是一個那麼老的老 婦人。可是他一想起自己來的時候的情形,就出不了聲。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而且,來的時候,那種如真如幻的 感覺,又是甚為奇特,令得他至今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 他沒有說甚麼,只是把那東西放進了袋中,然後問:「我在來的 時候,有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那是一種甚麼現象?」這時, 老婦人已經向外走去,佝僂的背面向著他。她并不轉過身來:「你感 到不舒服,受了傷受!」 馮瑞道:「沒有啊!」 老婦人有點懶洋洋地:「那可能是你太疲倦了,睡著了的緣故。 」馮瑞吸了一口氣,和老婦人先後跨出那房間,他剛在想,這老婦人 自稱是甚麼女巫加加,不知道一個女巫的住所是甚麼樣子的,那間房 間陳設簡單,一點沒有甚麼特別,其他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有怪異之 處? 可是,他一腳才跨出了門,立時又聞到了那股十分奇怪的香味, 他又自然而然深深吸了下去,前後不過一秒鐘,他突然又進入了那種 半夢半醒的境界。 他知道自己是在向前走,也依稀可以看到老婦人的面,可是其他 的地方,不論他是多麼努力去看,都只看到蒙朧一片。 他甚至可以知道自己上了車,老婦人上了駕駛位,他感到自己說 了几句話,也是慢吞吞懶洋洋的,而且他自己根本聽不到自己在說些 甚麼。 他只覺得自己十分舒暢,那種十分疲倦,將睡未睡的感覺,十分 平靜愉快。 和來的時候一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經過了甚麼地方,然後他就 下了車,然後,他感到老婦人駕著車離去,再然後,他突然「醒」了 ! 他看到自己站在居住的那幢大廈之後,像是甚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一樣--或者說,他像是走進了一個夢境,又從這個夢境中走了出來 。 這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受,他不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個夢」,和 感到自己走進了一個夢境,兩者之間,顯然大不相同!他第一個動作 ,就是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一下子就把那怪形狀的金屬片,取了出 來。這就是做了一個夢和進入一個夢的不同之處了。做了一個夢,在 夢中得到的東西,夢醒了之後,不會再見到那東西。 可是進入了一個夢境,得到了甚麼,再出來之後,那東西還在。 這時,馮瑞心知自己突然在一來一去之間,發生這種情形,多半 是女巫加加在做手腳,而且也多半和那種十分好聞的香味有關,那種 香味,可能起了一定程度的麻醉作用所致。 馮瑞的常識相當丰富,他知道要達到對人轉變麻醉的目的,根本 不必依靠麻醉藥物,有不少植物,花朵發出來的氣味,已經可以叫人 迷糊一陣的了! 老婦人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不想自己知道他的住所,保持他的 神秘,可是她卻又有求於他,這種行為,未免相當不禮貌了! 馮瑞的心中有點不滿,心想電腦分析若有了結果,老婦人再來找 自己的話,不妨留難她一下。 他一面想著,一面翻起手腕來,看了看手表。一看之下,他不禁 呆了一呆,難怪遠處天色已有點發白,原來時間已過了深夜五時! 那也就是說,他和女巫加加一來一去,竟然花了三小時的時間: 馮瑞怔立了一會,不停搖著頭,他實在不能相信時間過得那麼快,在 感覺上,一來一回車程,每程都不過几分鐘而已! 他用力搖著頭,進了大廈,入了電梯,只覺得自己的遭遇,怪異 之極。 這時候,他自然而然,想起了傳奇人物年輕人和他的妻子黑紗公 主來了。一來,由於他知悉不少年輕人傳奇生活的故事,二來,他知 道這一雙夫婦,最近曾在他母親的家中作客。 自己的遭遇如此之奇,是不是可以請教他們一下,聽聽他們的意 見。雖然一直到現在,他并沒有受到甚麼傷害,也沒有損失,可是他 總覺得事情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的意味在。 所以,他進了住所,也不覺得疲倦,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 ,撥了瑞士他母親的電話。 接通了電話之後,先是管家朱明,告訴他,馮夫人在實驗室。 他母親是一個細菌學家,在住所內,也有一個十分先進設備的實 驗窒,馮瑞知道母親進了實驗室,絕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擾,因為細菌 實驗室,十分可怕,細小的失誤,可以造成極大的禍害,若是被一些 細菌逃了出來的話,可能會毀滅全人類。 所以馮瑞沒有要他母親聽電話,只是問管家:「有一對在作客的 夫婦,他們在不在?」 管家的回答又令馮瑞失望:「几小時之前離去了,不然,夫人怎 麼會放下貴客不理而進實驗室去?」 馮瑞只好放下了電話,盯著那怪東西看,只恨時間過得太慢,因 為他十分急於想知道那東西究竟是甚麼。 這時候,年輕人和公主,是在康明教授的辦公室之中。康明教授 是權威考古學家,所以他的辦公室,也有一種怪味,那種怪味,是由 許多古舊的東西,特別是古舊的書籍,所散發出來的。 康明教授的外形,若是初次見他,而早已知道他是考古學家的人 ,必然會嚇一跳,因為他一點也不文質彬彬,樣子十分粗魯,他已經 超過六十歲,可是由於長期在野外進行考古活動的緣故,膚色黝黑, 體格強健。考古工作需要相當體力,他經過長久的野外活動,所以形 成了他那種與一般學者完全不同的體魄。 這時,他用大手刷刷地翻動著年輕人給他的資料,皺著濃眉,他 的手臂也十分粗,看得全神貫注。 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用他那種相當粗啞的聲音說:「好像沒 有甚麼新意?」 年輕人笑:「你看看第十二頁,那里有一個假設,一位著名的冒 險家,假設有一場外星人的戰爭在地球發生,參加的全是外星人。」 康明教授翻到了那一頁,看書,揚著眉,接著,「呵呵」笑了起 來:「這位先生的想像力太丰富了,我不敢同意,我不是幻想家!」 年輕人也揚眉:「可是你發現的那個石刻,我看來源十分值得疑 惑。」 康明抬起頭來:「你曾說過,即使在中國,也沒有這樣的石刻? 」 年輕人想了一想,已作了一個手勢:「應該說,在中國,只有女 媧的傳說,沒有女媧的畫像--一直到明朝,才有畫家根據傳說,作 了繪像,那自然只是想像的。所以,我看到了你的考古文章之後,才 會感到興趣!」 康明吸了一口氣,又繼續去翻閱資料。 在這里,要作一些說明。 年輕人和公主,本來并不認識康明教授,使得他們相識的,是年 輕人看到了康明所寫的一篇考古文章,文章敘述了考古學上是罕見的 發現--康明教授在南美洲進行考古活動。 當他在墨西哥南部地區,希望獲得著名的墨西哥大金字塔進一步 資料的時候,卻有了新的發現。 著名的墨西哥大金字塔,所有的考古學家,都同意那宏偉的建筑 ,是古印地安人建造來觀察天象之用的,也有的認為和宇宙飛行有關 ,甚至有的指出,這可能是一艘巨大的宇宙飛船的起飛基地。 康明教授的發現是,他在大金字塔的附近,在挖掘了三公尺深之 後,找到了一塊石板,在石板下,有十分生動的淺刻,刻的是一個生 物--一個人首蛇身的生物。 在世界各地,古老的傳說中,都有人首蛇身這種怪生物的存在, 所以開始,只是由於石片十分完整而驚喜。可是經過碳十四放射測試 ,証明這塊石板,至少已有三萬年歷史的時候,整個考古界都為之轟 動,一致認為那是絕大的發現! (四)人首蛇身 超過一萬年的古代藝朮畫,不是沒有,但極少那麼完整的,所以 康明教授特地寫了一篇專文,刊在一本專門性的考古學雜志上。 康明教授在文章之中,也列舉了世界各民族的傳說之中,人首蛇 身的神怪物,當然也有女媧的大名在。可是康明對中國的神話傳說不 是十分專門,有些語焉不詳。當時,年輕人讀了這遍文章之後,就把 那本考古雜志順手遞給了公主,并且說:「這里有一篇文章,十分有 趣,一個考古學家,發現了一幅人首蛇身的石刻,可能是傳說中的女 媧的造型。」 公主接過了雜志來,這時她還坐著,她把雜志放在膝頭上,再用 手按著,姿態十分自然。可是她忽然說了一句話,卻令年輕人大為愕 然。 公主道:「啊,經過測驗,這石刻畫有超過三萬年的歷史了。」 年輕人之所以發怔,是由於這本雜志才寄到,他拆開,剛看完了 那篇文章。 也就是說,公主根本沒有看過,雜志到了她手中之後,她甚至沒 有翻開來過。 可是她卻已經知道了文章的內容! 年輕人盯著公主,不出聲,只見公主秀麗絕倫的俏臉,現出全神 貫注的神情,大而明亮的眼睛,不斷眨動著,過了沒一會,她又道: 「那位考古專家,對中國的女媧氏,知道得好像并不太多?」 年輕人直跳了起來,伸手指著公主,一句話也說不出。如果剛才 第一句話,公主只是偶然說說的,那麼,她接下來再說的話,就毫無 疑問,表示她已知道了那篇文章的內容!要知道一篇文章的內容,本 來也十分簡單,通過閱讀,就可以達到目的。 可是公主根本未曾閱讀! 那也就是說,她只是把手按在雜志上,在極短的時間中,就知悉 了那篇文章的內容:這是一種異能的「閱讀法」,用另一種方法,來 獲得資訊! 公主略抬起頭來,望著年輕人:「別這樣瞪著我,我也是直到剛 才,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能力?」 年輕人咽了一口口水:「是……一種透視?」 公主搖頭:「不,是……我的手掌有一種感應,文字的一種訊息 使我的手掌有感應,而這種感應,傳到了腦部,又還原為文字……」 年輕人不停搖著頭,公主說得不是十分明白,年輕人也不是很懂 。他也知道,整個過程,無法完全說得清楚,因為人一直用眼睛來閱 讀,忽然掌心也可以感應到文字的訊息,自然不是人類的語言所能解 說清楚。 公主十分歡喜:「這是幽靈星座的身體的另一項功能,奇妙之至 !」 年輕人直到這時,情緒才算是回復正常,吁了一口氣。他道:「 你身體的異能發現得越多,我就感到和你之間的距離越遠!」公主大 有嗔意:「你甚麼時候也產生了這種小男人心態的?」 年輕人被公主一言提醒,自己也不禁失笑:「對不起,是我不好 !」 公主聲音輕柔悅耳:「不管我有多少異能,到底我都是你的妻子 !」 年輕人走了過去,握住了公主的手,兩人默然半晌,心意交流, 都感到無限的滿出。好一會,年輕人才道:「如果那人首蛇身的生物 是女媧,怎麼會在墨西哥南部發現呢?」 公主的回答是:「早就有一種學說,說中國人曾經在古代大徙移 ,先是向北,經過了西伯利亞,渡過了白令海峽--愛斯基摩人的祖 先是中國人,然後再折而向南,印地安人遍布南北美,都有可能是中 國人的後裔!」 年輕人也知道有此一說,只不過這種學說的証據不是十分確鑿, 所以未被學界公認。 他又喃喃地道:「三萬年,那麼古老!人類有文字才不過五千年 !」 公主笑了起來:「為甚麼你對女媧會那麼有興趣?」 年輕人立刻回答:「因為這個女神,在中國神話中,占有十分重 要的地位,而且,她曾補過天,這是中外所有神話中,唯一的神仙行 為!」 公主笑得喜歡:「不成理由,這位考古家在瑞士的大學工作,如 果你提出到瑞士去,我就認為你另有目的!」 年輕人也笑了起來,神情有小孩子說了謊之後被拆穿的尷尬,他 攤了攤手:「是的,我想到瑞士去,順便也可以去看看馮夫人,好久 沒有見到她了!」 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說了一個字:「好!」 (從年輕人和公主這時的說話和態度上,可以有出他們和馮夫人 之間,多少有點神秘的關系在!) 當時,他們在意大利南部的一個小城市,一有了決定,第二天, 就到了瑞士。 年輕人真的先去求見康明教授,康明教授不隨便見人,可是年輕 人的一張字條,卻打動了他的心。 年輕人在交給傳達人員送進去的字條上這樣寫:「很佩服閣下能 聯想到了中國神話中的女神女媧,可是閣下所得的資料顯然不足,我 可以提供全世界有關女媧的一切資料,供閣下參考。」 康明教授在辦公室接見了年輕人和公主,兩人見到教授的外型竟 然如此粗獷時,不禁呆了一陣。不過怔呆是雙方面,康明看到公主竟 然美麗得如明珠流轉一樣,也是有半分鐘說不出話來,他伸出大手, 用力拍著年輕人的肩頭:「尊夫人太美麗了,你要好好保護她!」 年輕人笑了笑:「我才需要她的保護!」 康明教授自然不知道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他只當是開玩笑,然後 ,他單刀直入:「你有甚麼法子,獲得全世界有關的資料?」 年輕人於是說明自己是一家大型資料提供公司的客戶,在極短的 時間中,可以獲得該公司的服務--他打到資料公司去的電話,就是 在康明教授的辦公室打的,但是他卻要求資料公司把文件電傳到馮夫 人那里去。 一來,他准備去采訪馮夫人,二來,他想自己先看一看資料,再 轉交給康明教授,這樣,他可以和教授有另外一次的會面。 然後,他們三人,興致勃勃地討論有關人首蛇身生物的傳說。年 輕人道:「即使在中國的神話之中,人首蛇身的生物,也不止女媧一 個,而是有很多個,看來,這種生物,真的有可能在地球上出現過! 」 康明教授當時就說:「小伙子,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恕我不能 接受,我是一個考古學家,不能從一件藝朮品斷定一種生物的存在, 給我它的化石!」 公主淺笑:「有了化石,小學生也可以知道有這種生物的存在了 !」 康明十分爽朗:「對,科學的態度,正是要人人都明白,人人都 承認,不能有任何疑點!」 他們和康明教授的第一次會面,無疑十分愉快。然後告辭,到了 馮夫人的寓所,在取得了電傳之後,再度和康明教授會面。 康明教授在翻看資料之後,感到了明顯的失望,這一點,年輕人 也有同感。 當提及有人假設女媧可能是外星人時,康明再一次表明他是考古 家,不是幻想家。這一次,康明教授十分慷慨,把那塊石板,鄭而重 之地取了出來,讓年輕人和公主兩人觀賞。石板相當大,約有半公尺 乘三十公分,有三公分厚,也只有康明這樣壯碩的學者,才能隨便舉 起來。看到了實物,和看到拓片,自然又有不同的感受。石刻上人首 蛇身的生物,人首部分,明顯地是一個女性,細眉長目,看來十分美 麗。 年輕人贊嘆:「這可能是古藝朮品之中,最寶貴的一件了!」 康明教授表示贊同:「毫無疑問!」 他頓了一頓,才道:「這件無價之寶,墨西哥政府由於是我發現 的,所以借給我研究一年,一年之後,就會被列為超級國寶,陳列在 墨西哥的國家博物館之中。」 公主仔細地看著石刻:「絕難想像古代的人會有那麼精致的藝朮 品,這簡直是高度智慧的結晶,人類的藝朮智慧,難道竟可以上溯到 三萬年之前!」康明搖著頭:「確然十分難以想像,三萬年,或許更 久之前,人類只怕連完整的語言也沒有!」 年輕人問了一句:「是根據甚麼來測定年份的?」 康明撫摸著石刻:「問得好,石板上的刻紋,是去掉了一些石頭 而形成的,接觸空氣的時間,自然較長,接觸空氣,就產生氧化,就 是根據氧化過程的深淺,來測定石刻完成的年代。」 康明的解釋十分清楚,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公主提出了問 題,那是他們兩人心中的共同疑問:「你認為這平整的石板,是天然 形成的?」 康明道:「是,這是玄武山石,這類岩石的天然石紋很多,當然 ,這樣平整,是經過加工的。」 年輕人指著石刻:「是用甚麼工具來刻成的?我不以為,石器可 以刻出那麼深而整齊的線條來!」 康明的臉上,現出了十分興奮的神色,顯然他另有重大的發現。 年輕人和公主聽著他宣布,果然,康明連聲音都有點發顫:「經 過精細的化驗,此刻痕之中,有大量的金屬粉末,足以証明是由金屬 工具鑿刻而成的。兩位,明白這個發現的意義嗎?」 年輕人「啊」地一聲:「人類的歷史要改寫了!是甚麼金屬-- 銅、鐵?」 一下子把人類使用金屬工具的歷史,推前了上萬年,這自然是了 不起的發現。可是,當年輕人一問到這個問題時,康明教授的神情, 卻只是沮喪。 他的回答是:「不合情理之至,竟然是一種合金--一種鐵、鎳 和銅的合金,十分堅硬。」 年輕人和公主不禁面面相覷:他們都很同意康明教授所說「不合 情理之至」的這句話,因為就算人類利用金屬的歷史,可以推前三萬 年,也沒有可能就在那時刻,人類的冶金朮已經如此進步! 康明教授用力抓著頭發:「這其間一定還有未曾弄明白的關鍵, 所以我未曾公布這個結果。」 公主微蹙著眉頭:「如果把合金的形成,當作是金屬的冶鑄過程 中一個偶然的發現,又發現它十分堅硬,這似乎也是可以解釋!」 康明教授有點懊喪:「科學家的論証雖然要假設,但是也要成証 ,至今為止,別說在大金字塔的附近,就算在整個墨西哥境內,整個 地球上,都沒有三萬年之前,先民懂得利用金屬的証明!」 年輕人十分理解康明的心情--他有一個偉大之極的發現,可是 卻沒有是夠的証據,在科學上確定無移地肯定這個發現! 年輕人捧起了這塊石板來,石板相當重,他看了那人首蛇身的刻 紋一會,又去看石板的反面--這是他和公主,第一次看石板的反面 。 當他那樣做的時候,他也不是想發現甚麼,可是當他一反過石板 來之後,他和公主就看到了那個凹痕,兩人齊聲問:「那是甚麼?」 康明教授回答:「那是一個凹痕!」 康明的回答,等於甚麼也沒有說,那自然是一個凹痕,可是卻奇 特之至,凹痕相當淺,一頭圓,一頭尖,兩邊還有許多尖剌伸展出去 。 公主當時,就一面掠著秀發,一面道:「看起來,這個凹痕恰好 可以放得下一柄發梳!」 這時候,他們自然都不能知道那凹痕的大小深淺,都恰好和由那 神秘老婦人交給馮瑞,想弄明白究竟是甚麼東西的金屬片一模一樣。 年輕人開口問:「教授,你不覺得這個凹痕有特別的意義在嗎? 」 康明皺著眉,他在研究那石板的時候,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也 作了種種假設,可是沒有一個假設可以令他自己滿意的。 所以最後,他只好斷定那是在刻人首蛇身像時,刻者無意間留下 的,一個沒有意義的痕跡--自然,他對自己這個斷定,也不是十分 滿意:這時年輕人問起,他也遲遲疑疑,不是很易回答得出。年輕人 道:「請把這凹痕拍攝下來,電傳到那資料中心,去由電腦分析。」 康明對這個提議十分贊同,連忙叫了助手來,進行拓片的工作。 年輕人取得了拓片,就在康明的辦公室中,用圖文傳真機電傳了出去 。 這種近年來被普遍使用的傳真機,是通訊技朮上的一大突破,神 怪小說之中常有「飛劍傳書」的描述,電傳圖文,自然比「飛劍傳書 」,進步快疾了不知多少。 在拓片上,年輕人寫下了回傳的號碼。 年輕人在寫號碼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只寫了康明教授辦公室的 號碼,然後道:「如果有了回音,請通知我們,我們住在酒店。」 康明教授自然一口答應,看他的神情,像是絕未期望過會有甚麼 結果,那形狀太古怪了,叫人難以想像那究竟是甚麼。 公主和年輕人告辭出來,公主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年輕人:「不准 備再去見馮夫人了?」 年輕人皺著眉:「見過就算了,也沒有甚麼特別的話說,尷尬得 很!」 公主并不出聲,過了一會,才又間:「當年究竟曾發生了甚麼事 ,弄得事情這樣僵!」 年輕人雙手一攤:「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接著又道:「你不是 有異能的嗎?能知過去未來的異能是不是還未被發掘出來?」 公主「呸」地一聲,淡然一笑,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從年輕人和公主的對話之中,可以聽出,當年必然曾發生過一 些事,和馮夫人,年輕人都有一點關系的。事情可能很古怪,因為明 顯地,年輕人甚至不愿意在公主的面前提起她。) 從康明教授辦公室傳出的電傳,到了資料提供公司之後,很使最 初的收件人,躊躇了一陣。 因為在收到了顧客的諮詢之後,首先會把問題分類,然後再分送 到各類專責的電腦控制員之手。可是這樣一個形狀古怪的東西,應該 分入藝朮類,還是生物類? 最初的收件人在無法決定的情形下,注意到了顧客的編號是第三 號,他記起第三號顧客最近才要求過一批歷史的材料,說不定那古怪 的圖形,也與歷史有關。所以,他將它分發到了馮瑞的辦公室,歸馮 瑞處理。 這就是馮瑞一踏進辦公室時,就看到了那個古怪的圖案的原因。 馮瑞一看到一張紙上,有著這樣的一個圖案,一時之間,還以為 自己上次的工作沒有做妥當,可是當他看到了問題又是由年輕人和公 主提出,是由瑞士電傳過來的時候,他不禁呆住了。 事情怎麼那麼湊巧! 那個自稱女巫加加的神秘老婦人要查女媧的資料,年輕人也要查 。老婦人給了他形狀古怪的金屬片,年輕人又傳來了這樣的一個圖案 ,倒像是兩人約定了的一樣! 那金屬片自然在馮瑞的身上,馮瑞只睡了很短的時間,心急著想 回公司來,就是因為他昨晚的遭遇十分奇特,急切想有一個結果。這 時,他把那金屬片取了出來,放在那圖案之上,無有一處不吻合。 那金屬片的兩邊,有不少尖剌,長短不一,絕無規律,這時放了 上去,每一根都一樣,若說是巧合,那才無可能! 馮瑞看了看回電的號碼,并不是他母親的住所,而除了圖案之外 ,又沒有別的說明,他一時好奇,就照這號碼,電傳了一封短函:「 請給予要求鑒定出圖案的進一步資料,以便查証。」 當他發出電傳之後,他就忙著去准備鑒定那片金屬片。這項工作 ,除了大型電腦之外,沒有別的可以運作。大型電腦的資料庫中,有 著各種各樣物件的圖樣資料,一只古老的蓄電池中的金屬片,和一只 電子表之內的一個零件,形狀都存在資料庫之中,輸入的圖形,如果 近似的話,立刻就可以找出來。 在馮瑞輸入資料之後,瑞士的回電來了,說明那是一塊石板後的 一個凹痕。 馮瑞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把那金屬片放進那個凹痕去,一定天衣 無縫。 這時候,金屬片的成分分析也有了,那是銅、鎳、鐵的合金,合 金的成分比例相當怪,和常見的三類金屬合金,有所不同。 可是根據圖形來搜尋,得到的結果,竟仍然是「一種中國婦女使 用的發梳」! 電腦的結果,自然要回報,馮瑞在回傳的資料上,加上了一個請 求:「年輕人先生,你兩次要求資料查詢,都沒有甚麼有用的結果。 可是有一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卻怪異莫名,而且相信和你所要得到 的資料有關。譬如說,我手上有一片金屬片,他的形狀大小,和你傳 送來的那圖案一模一樣。如果想進一步知道詳情,我很希望可以和你 取得聯絡,可以打電話給我。再者,家母是賢伉儷的朋友,她一定向 你們提起過我。馮瑞敬上。」 馮瑞所查到的資料和他的恬,在傳到康明教授的辦公室時,由於 時間的差異,還是凌晨時分,辦公室中沒有人,直到第二天,教授的 助手上班,才發現了那些資料,立刻請來了教授,又花了一些時間, 才找到了年輕人和公主。 年輕人和公主正在酒店附近的小湖邊,用面包喂水鷗。 水鷗有十分高強的飛翔能力,把面包捏成一團,用力拋出去,水 鷗就在空中爭奪,可以把面包輕易啄了去。 康明教授把事情說了,又把馮瑞傳來的信件,交給了年輕人,年 輕人看了之後,呆了片刻:「甚麼意思?一片金屬片,恰好可以放進 那個凹痕之中?」 康叫作了一個莫名所以的手勢,年輕人道:「我這就和他聯絡! 」公主這時,在年輕人的身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他是馮夫人的兒 子!」 年輕人像是陡然醒覺,「唧」地低吁了一聲,神情只是躊躇:「 不要緊吧……總不能因為這個……而放棄!」 公主望著湖面:「你自己決定,如果日後有甚麼尷尬的事發生, 我可不管。」 年輕人像是十分難以作出決定,只是不斷一塊又一塊地拋出手中 的面包。 康明教授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他也聽不明白年輕人和公主所交 談的話,是甚麼意思。 (康明教授當然不明白。但是年輕人和公主的對話,表示了他們 和馮夫人之間,確然存在著某種糾葛,卻是十分明顯的事了。) (這種糾葛,甚至令得年輕人和公主,不想和馮瑞接觸--就正 因為馮瑞是馮夫人的兒子!) 康明教授著急:「為甚麼不和這位先生聯絡?」 年輕人說道:「不是不聯絡,而是--好,我這就和他通電話! 」 他們一起回到了酒店的房間中,撥通資料供給公司的電話,當馮 瑞拿起電話來,聽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而他又一下子可以肯定 那是年輕人時,他的心情,實在興奮之極。 (五)心情興奮 馮瑞由於心情興奮,說話不免有點結結巴巴,先說了一大半仰慕 之情。年輕人把電話連接在一具小型擴音器上,所以公主和教授,都 聽得到馮瑞的話。 年輕人第二次打斷馮瑞的話頭:「謝謝你,請你說說詳細的情形 ,你是從哪里得到那形狀古怪的金屬片的?」 馮瑞的回答,自然令得三人大是詫異--一個自稱女巫的老婦人 給的!而且這個老婦人的行動,還十分神秘!在聽了馮瑞的敘述之後 ,人人都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馮瑞又補充:「在我手上的那片金屬片,和石板後面的凹痕,完 全吻合,我相信那金屬片,可以放進那凹痕之中,絲毫不差!」 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他們都不懷疑馮瑞的話,可是令他們 疑惑的是:就算那金屬片可以絲毫不差地放進石板反面的凹痕之中, 又有甚麼作用呢? 通常來說,一件物體,可以恰恰放進一個空間之中,有許多可能 ,例如,鎖和鑰匙,就需要有這樣的配合。還有,就是專為這物件所 造的盛放工具,等等。 可是那塊刻有蛇身人首像的石板,顯然不是甚麼鎖,也不會是放 置金屬片的盒子,那麼,兩者之間究竟是一種甚麼樣的組合呢?在他 們兩人心念電轉時,康明教授問:「那位自稱是女巫的老婦人,沒有 告訴你她是從甚麼地方得到那片金屬片的?」 馮瑞道:「沒有,我問過,可是老婦人沒有說甚麼。」 康明教授提出了一個相當奇特的要求:「請你把這個老婦人的樣 子,再詳細形容一次!」 年輕人和公主,在這時又互望了一眼,在那片刻之間,他們都想 到了一個相同的問題:那老婦人沒有向馮瑞說出那金屬片是何處得來 的,當然是有意隱瞞。而事實上,教授是如何得到那塊石板的,明眼 人在他的文章之中,也一下子就可以看出,他也有意隱瞞了不少事實 。 文章只說是在墨西哥的一座大金字塔的附近挖掘出來的,而在墨 西哥境內,有許多大金字塔,建造年代最古的可以上溯到公元之前, 最近的約在公元一二OO年。 而且,「大金字塔」只是一個泛稱,它們的規模,有的大,有的 小,分布在墨西哥的中部和南部,地域相當廣,康明教授并沒有確切 地說明是在哪一座附近。 而且,掘出這塊石板的過程,也說得含糊不清,在六公尺深的地 下發掘出來云云,究竟是在泥地之中,還是在甚麼的情形下找到那塊 石板的,他也未曾說出來。 一般來說,發掘到了有價值,歷史文物,在發表的時候,文章都 會不厭其詳地提到這些,而且還附有照片和繪畫,以便加強說明。 可是康明教授卻有意規避了這些,是不是另有不可告人的隱衷? 而且,這時,他一再詢問那老婦人的外形,對整件事,看來也沒 有甚麼作用! 在馮瑞又詳細地敘述那老婦人的樣子時,康明和年輕人、公主的 目光接觸了好几次,他自然在兩人的臉上,看出了他們心中的疑惑。 所以,當馮瑞最後說了「這老婦人,任何人只要見過她一次,一 定畢生難忘」之後,他解釋道:「我們的考古隊,在那個考古場地逗 留了相當久,如果有這樣的一個老婦人,曾經在附近出現過的話,我 會注意得到。」 年輕人這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那金屬片是應該和石板 在一起的,在發掘的過程之中,可能金屬片被人偷走了?」 康明教授神色陰晴不定,說話也有點支支吾吾:「照說沒有這個 可能,可是……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公主微微笑了笑:「事情好像進入了極神秘的領域,教授,究竟 那塊石板是在甚麼樣的情形之下發現的,你似乎未曾公開發表過。」 教授的身子震動了一下--要令得他這樣的壯漢身子震動,那足 以証明公主的話,確然令他震撼。 康明教授雙手捧著頭,拳頭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輕輕敲打著,但是 他立刻十分痛快地承認:「是!」 年輕人作了一個手勢:「可聞其詳?」 康明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氣:「事情有一點復雜……嗯,我看可以 ……這樣協議,你們設法把那金屬片弄來,我帶你們到發現石板的現 場去!」 年輕人和公主都想不到他會忽然有了這樣的提議,那令得年輕人 相當氣憤,因為那金屬片不是他們的,這樣的提議,強烈地暗示他們 用一切手段,把那金屬片弄到手! 年輕人當時沉下了臉,公主雖然心有同感,可是在表面上,還維 持著嬌柔的笑容。康明揮著手,急急補充:「發現這石板的經過,堪 稱……奇詭,兩位若是有機會到現場去,一定可以揭開若干謎團,絕 不會後悔的!」 年輕人冷冷地道:「對不起,我想我們不會在有條件的情形下行 事!」 他們的交談,由於是在電話還在接通的情形之下進行的,所以馮 瑞也可以聽得到,馮瑞也道:「是啊,那金屬片不是我的,也不是年 輕人和公主的,它是那個自稱女巫的老婦人的!」 康明卻仍然不肯放棄:「可以向那老婦人商量!」 由於馮瑞的那几句話,年輕人對馮瑞大生好感,剎那之間,他有 了新的主意,他立時問:「馮先生,那老婦人說她三天之後,再來找 你?」 馮瑞道:「是,我估計在三天之後,她又會像上次那樣,突然出 現!」 公主已經明白了年輕人的心意,所以,當年輕人向她望去的時候 ,她嫣然一笑,點了點頭。 年輕人於是道:「我們立刻啟程,來和你會合,那麼,老婦人再 出現的時候,我們可以見到她了!」 馮瑞一聽,大是高興,連聲道:「太好了,那太好了!兩位一定 可以見到她的!」 年輕人吁了一口氣:「一到埠,再和你聯絡。」 年輕人放下了電話,看到康明不斷在搓著他那一雙大手,有點著 急地問:「兩位不考慮我的提議?」 年輕人仍然十分冷淡:「等我們有辦法把那金屬片弄到手再說! 」 康明教授似乎有難言之隱,欲語又止,才道:「要研究……這些 秘奧,我的考古學識,十分有用!」年輕人笑了起來:「誰也不否認 這一點,可是我們連所謂『一切秘奧』,究竟是甚麼性質的都不知道 ,又何從研究起!」 康明教授長嘆一聲:「你是明白人,現在,我不能說,也無法說 得清,到了發現石板的現場,我保証兩位不虛此行!」 年輕人聳聳肩,沒有再說甚麼。康明一定十分緊張,因為他竟然 抹了抹汗,才告辭離去。 在房間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公主道:「康明好像有難言之 隱!」 年輕人冷笑:「我看是故作神秘!現在不少學者都是這樣,有了 一點發現,就掩掩遮遮,唯恐人家把他的成就偷了去!」 公主說:「我看真的有點隱衷,雖然我無法肯定是甚麼性質!」 年輕人沒有再說甚麼,他知道公主的感覺比他敏銳得多,他忽然 道:「說起女巫,原振俠醫生的那個女巫,應該是女巫之王了!」 公主閉上眼睛一會,才點了點頭:「我想是,不過我們對巫朮世 界所知太少,所以不適宜妄加評論!」 年輕人嘆了一聲:「馮瑞這個人很有趣,直想不到會有見到他的 一天!」 公主十分有深意地道:「非但見到他,而且還可能和他合作共事 ……」 年輕人一下子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在窗口站立了相當久,并不 出聲。 (在年輕人和公主這些對話,和年輕人的行動之中,可以看出, 不但年輕人和馮夫人之間,有點古怪的糾纏,這種糾纏,似乎連馮瑞 也牽連在內。) (馮瑞是馮夫人的兒子,如果有甚麼事情是和馮夫人有關的,自 然也會和馮瑞有關!) 雖然地球十分小,但是從西方飛行到東方,也要超過十個小時。 年輕人和公主一到埠,就和馮瑞聯絡,馮瑞答應一下班,就帶著那金 屬片來見他們。 馮瑞下班的時間是凌晨兩時左右。年輕人問公主道:「趁有半天 空,何不和我們的老朋友聯絡一下?我們從幽靈星座回來之後,一直 要安排一個時間,同衛斯理他們說說經過的情形,可是一直沒有機會 ……」 公主十分雀躍:「好啊,好久沒有見衛夫人了。」 可是第一個電話就令得他們兩人泄氣,原振俠醫生不在--不在 醫院,不在診所,究竟到哪里去了,竟然沒有人知道。 第二個電話更叫人沮喪:衛斯理先生夫人也都不在,也不知人在 何處,年輕人和公主本來打算把美蘇兩國合作發射火箭的那件事的前 因後果告訴他們,因為是通過了衛斯理的介紹,他們才認識了胡非爾 將軍,參與了那種駭人聽聞的大秘密的。 既然不在,自然也無法對他們說了。 年輕人和公主,興致盎然,好在這時,夕陽西下,他們的住所, 在一座山上的一幢三十層高大廈的頂樓,風景佳絕,海港和大半個城 市,盡在眼底。 屋中有收藏的美酒,最難得的是,他們長期雇用的管家,是一個 烹調高手,精於中國菜肴,在機場一接到他們的通知,便開始准備, 一餐晚飯,自天開始入黑吃起,直到接近午夜時分,才吃完了最後一 道甜品! 公主忍不住叫:「老王,要是每頓飯都這樣吃法,我會殺掉你! 」 老王在一旁瞇著眼笑:「我有三百六十招板斧,今天使出來的, 不過三招!」 年輕人呷著酒:「真有兩手,那一碟和青瓜絲一起炒的是甚麼? 」 老王若無其事地道:「某一種魚的某一部分的肉,所以特別嫩。 」 年輕人沒有再問下去,他知道老王的上代之中,曾經出過御廚, 一條魚之中,只用其中一小條肉,那是等閑事,再問下去,他會滔滔 不絕,說個不停。 晚飯後,在露台上欣賞夜景,兩人靠在一起,喃喃細語,時間十 分易過。 在將近兩點鐘的時候,公主低聲道:「馮瑞快來了,你們沒見過 ?」 年輕人搖搖頭:「沒見過,甚至直到最近,才知道有他這個人! 」 公主沒有再說甚麼,站了起來,慵慵地伸了一個懶腰,年輕人的 眉心,在半分鐘之內打著結,公主笑問:「你不准備說?」 年輕人十分堅決地道:「不說!」 (年輕人和公主的這種對話,當然又和一種尷尬關系極之有關! ) 公主選了一首抒情音樂,當音樂在空氣中迷漫著,不久之後,對 講機中就傳來了司閽的聲音:「有一位馮先生到訪!」 年輕人忙道:「請上來!」 他走到門口,開了門,不一會,馮瑞就十分興奮地走出了升降機 ,急步走過來,和年輕人握著手,當他看到了公主時,和所有第一次 見到公主的人一樣,都不免呆了好一會。 馮瑞還沒有坐下,一手接過年輕人遞過來的酒,一手已將那金屬 片交給了年輕人,可見他是一個做事十分爽快的人。 年輕人和公主一起看那金屬片。 金屬片本身,平平無奇,雖然形狀怪異和不知有甚麼用途。 可是凡是見過那石板後面凹痕的人,再見到那金屬片,都會感到 十分奇怪--那石板不是普通的石類,至少有三萬年以上的歷史! 如果金屬片和石板,竟然是兩位一體的話,更不可思議了,在那 麼久之前,哪里會有這樣的冶金技朮? 正由於有這樣的背景,所以一片平平無奇的金屬片,也就像是蘊 藏著無窮的秘奧一樣。 不過這時,盡管以年輕人和公主之能,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仍 然甚麼名堂也看不出來。 馮瑞在一旁解說著電腦資料提供的是一種女人用的發梳,年輕人 笑:「當然不是,形狀也只有一成像……」 公主接口道:「這說明,電腦資料之中,根本沒有這種形狀的東 西!」馮瑞道:「它必然是一樣東西!」 馮瑞的話,聽起來似乎十分可笑,但卻十分有理,那金屬片,被 鑄成這樣的怪形狀,必然有一定的用途,一定的意義! 年輕人道:「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等那老婦人再出現的時候,問 她是從哪里得來的!」 公主道:「這要等兩天,不能去找她?」 一聽得公主這樣問,馮瑞不禁苦笑,大搖其頭,把老婦人帶他去 過她的住所,他有一種「走進夢中」和「走出夢中」的經過,說了一 遍。 年輕人和公主聽得訝異莫名,公主更是大感興趣:「你認為是她 施了巫朮?」 馮瑞苦笑:「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她好像沒有甚麼動作 !」 公主又問:「有一股異樣的香味?」 馮瑞遲疑了一下:「是有一種十分異樣的氣味……那有關系?」 公主皺著眉,是不是有關系,她也說不上來。想了一想之後,她 道:「就算不是巫朮,通過藥物的迷醉作用,也可以使人感到身處幻 境之中,許多迷幻藥,都可以起到這樣的作用。」馮瑞深深地吸了一 口氣:「這個老婦人又怪又神秘……她如果提前出現的話,我會通知 兩位。」 年輕人點頭:「盡可能留住她,不向她問出那東西的來歷,無法 再作進一步的研究!」 馮瑞連聲稱是,站了起來:「很高興認識你--」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直視著年輕人,忽然,他現出了相當奇怪 的神情來:「我們以前,肯定沒有見過,可是為甚麼……我覺得閣下 很臉熟?」 年輕人不動聲色:「或許是我的臉型十分普通的緣故,你就容易 有這個錯覺!」 馮瑞不好意思她笑了笑,年輕人的樣子當然不普通,而他也確然 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過他說不出原因來,自然也沒有必要再追問下去。 馮瑞又說了几旬客套話,看看年輕人和公主都沒有繼續留客的意 思,就依依不舍地告辭。 馮瑞走了之後,公主望了年輕人半晌,年輕人卻一直在逃避公主 的目光,過了好一會,公主才嘆了一口氣,年輕人有點神情尷尬地笑 了起來:「你知道,那不是我的主意,我必要聽從別人的意見。」 公主十分輕松地道:「沒有甚麼,我一點意見也沒有。嗯,算是 一次很愉快的會面,是不是?」 年輕人嘆了一聲:「最後他說我看來很臉熟,其是有點不可思議 !」 公主端詳了年輕人片刻,同意了年輕人的說話:「是的,確是不 叫思議!」 (公主和年輕人的這段對話很怪,是不是?在前面,已經不止一 次在括弧之中指出過,在年輕人和馮夫人,以致馮瑞之間,有點古怪 的關系在。這種古怪的,暫時不是很容易明白的對話,當然都和這種 關系有關。) (至於那種關系是甚麼內容,以後自然會「真相大白」,現在屢 次提及,可是又不明說,這是一種說故事的手法,增加點小趣味。) (當然,那只是整個故事中的小關目,如果大關鍵而采用這使手 法,故事是說不好的。) 年輕人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他拿起了那金屬片,在手中 掂著,眉心打著結。 公主道:「讓我們來作一個設想,我們所得的資料,其實已經不 能算少了,至少知道一塊刻有人首蛇身神像的石板,和它有關。」 年輕人「嗯」地一聲:「康明教授認為兩者應該是在一起的,在 出土之後才分開。」 公主自年輕人的手中,接過那金屬片來:「如果單獨地來看,那 ……像是一柄鑰匙。」 年輕人側著頭:「鑰匙造得那麼形狀古怪干甚麼?」 公主笑了笑:「有更古怪形狀的!」 年輕人搖頭:「我想……那是甚麼裝置中的一個零件,十分重要 的零件!」 公主指著年輕人的鼻子:「你這話,等於說這是一件東西,說了 和不說一樣!」 年輕人一下伸手握住了公主的手,把她拉了過來:「如果我說我 愛你,是不是說了和不說一樣?」 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當然不,快說!」 年輕人湊向公主的身邊,公主現出十分滿足的神情來,年輕人不 斷在低聲說著,忽然又把公主抱了起來,旋轉著,然後,一起倒在地 毯上,兩人緊擁在一起,都覺得充塞心靈的無比快樂! 他們一直和馮瑞保持著聯絡,那老婦人沒有提前出現。 到了第三天晚上,年輕人和公主,先到了資料供應公司,和馮瑞 會合,然後才由馮瑞駕車回家。 等到車子駛上了通向馮瑞住所的那幢大廈,馮瑞就十分緊張地道 :「看!她就在大廈的門口等候!」 這時,年輕人和公主,也都看到,在大廈門口,并不是很明亮的 燈光之下,有一個佝僂的人影,握著手杖,站著不動。 這時,還看不清那老婦人的臉面,可是看起來已經有一種十分詭 異的感覺。 等到車子再駛近了些,那老婦人轉過身,迎著車子,走了過來。 馮瑞減慢了速度,不一會,老婦人和車子之間,已十分接近,馮 瑞停下車,老婦人湊過頭來看馮瑞,可是她所站處,恰巧是年輕人所 坐的那一邊,所以她著先看到的,不是馮瑞,而是年輕人。 年輕人乍一看到老婦人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也不禁怔了一怔,老 婦人立時挺直了身子,馮瑞已打開車門,走了出來,道:「我帶來了 兩個朋友,他們能幫助解答那東西之謎……」 年輕人也推開了車門,剛才他和那老婦人打了一個照面,發覺老 婦人雖然老得難以形容,可是她的一雙眼睛,卻還有十分懾人的光芒 ,証明她的頭腦,不但清楚,而且還十分精明! 對於這樣的一個老婦人,年輕人認為不應在她而前有夸大的語言 ,所以他當時更正馮瑞的話:「不能說可以解謎,只不過可以提供電 腦資料也沒有的一些訊息。」 老婦人只斜著頭,看了年輕人一眼,就轉過頭去看才從車中出來 的公主,她瞇著眼,十分用心地從頭到腳地看著公主。 公主十分大方地微笑著,任得老婦人看,老婦人看了公主很久, 忽然伸出島爪一樣的手來,向公主招了招手。公主走過去,俯下身, 老婦人在公主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公主先是怔了一怔,但隨即點了點頭:「可以說是,你的眼光好 厲害!」 (六)你不是人 老婦人笑了起來,她不笑還好,一笑,神情更是難看。她又問: 「你能提供甚麼訊息?」 年輕人道:「先要你提供一些資料:這金屬片,你是從哪里得來 的?」 年輕人在問的時候,已經把那金屬片取了出來。老婦人的動作相 當快,一伸手就把金屬片接了過去,抬頭向著天,閉上眼睛。在這時 候,年輕人向公主投以詢問的眼色,他自然是在問公主,那老婦人剛 才在她的耳邊,說了甚麼。公主也用眼神回答:「等一會再告訴你! 」 年輕人揚了揚眉,輕握了一下公主的手,馮瑞向老婦人道:「是 不是上去……到我的住所再說?」 老婦人像是未曾聽到一樣,仍然維持著她那種昂頭向天的姿勢, 足有五分鐘之久,她才慢慢垂下頭來,說了一句話:「那東西,是我 哥哥給我的!」 年輕人問她那金屬片是怎麼得來的,她考慮了那麼久才有回答, 都以為她的回答必然驚天動地之極,卻不料是這樣一句說了等於不說 的話! 誰也不知道她的哥哥是甚麼人,她這樣的回答,自然一點意義也 沒有! 老婦人像是看出了年輕人的失望,她發出了一下乾笑聲,提起手 杖來,向馮瑞胸前指了一指:「好,上到你的住所去再詳細說!」 年輕人心想:原來剛才馮瑞作這樣提議的時候,她雖然一點反應 也沒有,還是聽到了的。年輕人自然不會反對,老婦人肯詳談,自然 再好沒有! 馮瑞大為高興,忙過去扶她:「請!」 老婦人摔了摔手,拒絕了馮瑞的攙扶,自行提著手杖,向前走去 。馮瑞加快了腳步,走在老婦人的身邊,年輕人和公主走在後面。 年輕人又向公主望去,公主低聲道:「真性急,她看出我的身體 與眾不同,所以她問我,你不是人?我的回答,你也聽到了!」 年輕人有點惱怒:「誰說你不是人!」 公主伸手在年輕人的鼻尖上輕輕按了一下:「不是人的意思,是 不是尋常人!」 年輕人嘆了一聲,無話可說,因為公主確然不是尋常人,簡且不 尋常之至! 進了大廈的大堂,警衛看到馮瑞帶來的這几個人,眼睛瞪得老大 ,睡意全消--的確是怪異莫名的組合,一個奇丑無比,叫人一見就 要做惡夢的老婦人,一個美麗得同樣也只有在夢中才會出現的美女, 一個氣宇軒昂,只有君臨天下的氣概的男人,真叫人難以想像是如何 會湊在一起的! 馮瑞帶茁各人進了升降機,在升降機中,大家都不出聲。一直到 進了馮瑞的住所,馮瑞推著一輛有許多種不同類的酒的酒車過來。年 輕人和公主都選擇了自己喜歡的酒,老婦人看了一會,搖了搖頭:「 這里沒有我喜歡的酒,我只喝『德雨斯坎』。」 老婦人看來像是漫不經意地在說著,她所說的自然也是一種酒的 名字。 可是老婦人在說出那個酒名的時候,一雙眼睛瞇成一線,卻向年 輕人望來。 那神情,分明是在問:「你知道那是甚麼酒嗎?」 馮瑞一怔,他就不知道那是甚麼酒,公主也一怔,她雖然有具異 能的身體,可是也不知乃那是甚麼酒。年輕人也是一怔。 年輕人一怔的原因,并不是他不知道那是甚麼酒,而是他奇怪老 婦人何以會提出這種酒來。 世界上知道那是甚麼酒的人,少之又少,因為那是一種釀制方法 早已失傳,甚至連釀制的原料是甚麼,也無可查考的古酒! 「酒」這個名詞,或許不是十分恰當--那是一種在古代出現過 的酒,在古代的埃及,這種酒,也是供法魯王和由法魯王所御賜的人 飲用,在几千年之前,就是一種十分名貴的酒。 這種酒的秘密,失傳也超過兩千年。除了在古籍之中,有這種酒 的記載之外,據說,只有極少量被人發現,發現的地方,自然是在埋 葬法魯王木乃伊的金字塔之中,被密封在石罐之中,作為殉葬之用。 自金字塔中發掘出來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珍貴無比的歷史文物, 這種被少量發現的古酒,是不是曾有現代人真正喝過,也成疑問。 年輕人由於常識極淵博,所以才知道有那一回事。 可是,那老婦人卻說她只喝那種酒! 年輕人心念電轉、雖然他覺得突兀,可是他的回答,還是十分快 :「這里當然沒有--只怕除了未曾被人發現的埃及金字塔之外,也 沒有甚麼地方有這種酒了!你竟然喝過這種酒!」 老婦人盯著年輕人看,一直到年輕人講完,她才發出了一陣笑聲 來。 她的笑聲,真正表示了她心中的高興,可是笑聲實在難聽之至。 公主向年輕人投以欽佩的眼色,馮瑞仍然莫名其炒。老婦人笑了 一會,才道:「好!可以繼續談話了,你知道這種酒,我又告訴你, 我喝過這種酒,不止一次!當然你知道這種酒的來源,只在埃及金字 塔之內--」 她說到這里,用手杖在年輕人的肩頭上,輕輕點了一點:「小伙 子,有了這許多提示,你應該知道我的哥哥是甚麼人了!」 當手杖的杖尖,點在年輕人肩頭上的時候,年輕人一動都不曾動 。 那令得這個古怪的老婦人,又發出了「哦」地一聲,她望著年輕 人的眼光,也大有欽佩的神色。 一根手杖在肩頭上點了點,看起來是十分普通的行為,但是也可 以轉變為任何可怕的事--手杖可以是十分厲害的武器,可以忽然彈 出含有劇毒的刀尖,可以射出毒針,俱至可以射出子彈,以及微型的 火箭! 而年輕人竟坦然不動,就足以証明他不但十分勇敢,而且心中對 那古怪神秘的老婦人,并沒有懷疑。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最更要的是 消除懷疑,不然,就甚麼都不能進行了。所以老婦人在放下手杖之後 ,皺紋現出笑容,又問:「能知道給我這金屬片的是甚麼人?」 年輕人深深地吸了口氣:「埃及?」 老婦人點了點頭:「埃及!」 年輕人再吸一口氣:「前几年才過世?」 老婦人笑了起來,點頭:「你猜對了!」 年輕人和公主望了一眼,兩人清清楚楚,同時叫了出來:「病毒 !」 馮瑞十分奇怪,他簡直一點也不明白,他問:「病毒?甚麼意思 ?」 老婦人橫了他一眼,忽然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有十分奇怪的神 色,又望了年輕人一眼,伸出手來,像是想說甚麼,年輕人連忙道: 「病毒!你是病毒的妹妹!」 老婦人沒有再說甚麼,只是點了點頭。 馮瑞仍是一臉的疑惑,年輕人和公主,卻又神情十分嚴重。 知道了那金屬片,是由病毒給這個老婦人的,而這個老婦人和病 毒又是兄妹關系,這就更顯得事情十分之不尋常了! 當然,先得介紹病毒是甚麼人,才知道何以事情非比尋常。 病毒并不是真正的名字,只是外號。整個外號是「過濾性病毒」 ,意思是他能進入任何地方,沒有甚麼東西可以阻擋他的進出。 可以進出任何地方,對病毒來說,十分重要,因為他的職業是盜 墓。 病毒是世界上三個最出色的盜墓人之首,其余兩個,一個是齊白 ,另一個是卓相。齊白還在進行他出色之極的盜墓活動,也有許多奇 遇,曾和大冒險家衛斯理有過多次的合作,每一次,都曲折離奇之極 。 卓相不幸英年早逝,病毒則以過百高齡逝世。三大盜墓高手,只 剩下齊白一個人了。 病毒的盜墓技朮,令得全世界所有的考古學家,又恨又羨。在他 未死去之前,古埃及的最珍貴的文物,不是在埃及博物館,而是在他 的私人收藏室中。 病毒一生盜墓,許多古墓,經由他發掘,自然,所有的精品,也 落入了他的手中,他也把其中一部分拿出來賣給西方的收藏家,所以 他的財富之多,用「富可敵國」四字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他的生前,毀譽參半,在他死後,確是一致好評,因為他把他的 私人收藏,全都給了博物館--當他的私人收藏公開展出之後,世人 才知道自己在這之前,對古埃及文物所知是如何之少! 正由於病毒有這樣的背景,那金屬片是由他給老婦人的,當然也 十分值得重視! 年輕人向馮瑞作了一個手勢,請他暫時不要發問,他向著老婦人 :「令兄把這金屬片給你,可有甚麼特別的意義在?」 老婦人又昂起頭來,閉上了眼睛一會,才緩緩道:「我們不常見 面,他自知不久人世了,才找到了我,說是要和我見面,所以,我是 ……最後和他說話的人。」 年輕人坐了下來,公主走到老婦人身邊,也扶著她坐了下來,然 後,公主走到了年輕人的身邊。 老婦人嘆了一聲:「人不論積累多少財富,都難免一死,他…… 的財產,甚至不能用數字來表示了,可是死神一樣不肯放過他……」 老婦人感嘆了一陣,才說到正題:「我見到他的時候,他說話也 很困難了,他對我說:『我快死了,我留一樣東西給你!』我說:『 我對古物、金錢,都沒有興趣,我只對巫朮有興趣。』」 老婦人說到這里,又閉目片刻,像是在陷入回憶當時的情形般的 。 過了一會,她才道:「他聽了我的話,吃力地搖了搖頭:『那是 一件奇怪之極的東西,我不知道是甚麼,可是我深信若是弄明白了它 是甚麼,那麼,它的價值,遠在我這一生所發現的所有古物之上!』 我一聽他這樣說,雖然我是個超然物外的女巫,可是……也不禁怦然 心動,因為那實在太驚人了!」年輕人和公主也自然而然緊握著手。 的確,正如那老婦人所說的:太驚人了! 病毒一生發掘出來的古物,加在一起,價值無法用數字來計算, 他卻說這片金屬片,比一切都要有價值! 那時,他已快死了,自然沒有理由說謊,更不會和他妹妹開玩笑 :那麼這金屬片的價值在甚麼地方呢? 病毒說他也不知道(這很令年輕人失望),但病毒至少會告訴他 妹妹,那是怎麼來的! 年輕人聚精會神地聽著,老婦人側著頭:「我問他那是甚麼,他 的回答仍然是他不知道,不過,他告訴了我,他是怎麼得到他,和他 為甚麼對這樣的一片東西,會如此之重視的理由。」 年輕人在這時插了一句口:「他是在埃及發現……這金屬片的? 」 老婦人搖頭:「不,是他壯年時,在墨西哥中部的一個金字塔中 發現的。」 公主「啊」地一聲:「我以為他是發掘古墓。」 墨西哥的金字塔和埃及的金字塔,在建筑外形上雖然相似,但是 用途并不相同,這是考古界已有定論的事。 古埃及人堅信人死了之後會復活,他們為了害怕在復活的時候, 身體已經敗壞,沒有身體可用,所以才發明了十分復雜的方法,防止 身體的腐爛,結果埃及人成功了,几千年仍然保存的身體,就是人類 歷史上著名的木乃伊。而埃及的金字塔,就是埃及的法魯王放置木乃 伊的所在。 (埃及皇帝的尊稱的音譯是「法魯」,所以只稱法魯便夠,但一 般稱之為「法魯王」,在說故事的時候,也就從俗。) 而墨西哥的金字塔,并沒有發現再作為安葬尸體的用途,一般都 認為,那是突發性的建筑,用來作為向大神祭杞,或者是用來觀察天 象之用的。 病毒是一個盜墓專家,和古物的盜竊者不同,他決不會從一座博 物館去偷古物出來--雖然以他的手段而論,輕而易舉,他是從古墓 之中,把殉葬的寶物弄出來。 墨西計的金字塔既然不是古墓,病毒沒有理由進去,所以公主有 此一問。 老婦人吸了一口氣:「問得好!當時我也這樣問他,他給了我十 分合理的回答,他說,他不相信考古界流行的說法,認為墨西哥的大 金字塔,體積比埃及的還要大,不但有可能是陵墓,而且,還有可能 是集體殮葬的大型陵墓,因為印地安人,本來就有群葬的習俗。他為 了証明這一點,所以才進入了几個屬於墨西哥的大金字塔。」 年輕人,公主和馮瑞都聽得入迷。馮瑞對這個盜墓專家的事跡, 雖然一無所知,但是也聚精會神地聽著。 老婦人停了一停,年輕人和公主都不出聲。 病毒給的理由,雖然十分充分,但是他顯然未曾証明他的理論, 因為從來未曾有這方面的文章發表過,也一直沒有人認為墨西哥的金 字塔是陵墓。 他們望著老婦人,老婦人忽然搖了搖頭:「我對於考古學的事, 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他對我說了很多,我都不是很記得了!」 年輕人和公主聽得她忽然之間這樣說法,不禁大為失望,都自然 而然,發出了一下悶哼聲來。 老婦人望了他們一會,才又緩緩地道:「不過,病毒有一個好習 慣,他每一次行動,在行動之前,都有周詳的計划,他會把計划寫下 來,行動之中,每一天,做了甚麼事,有了甚麼進展,發現了甚麼, 都有十分詳細的記載,這些紀錄,存滿了一整間。」 年輕人和公主又不由自主,「啊」地一聲,神情變得十分興奮。 老婦人嘆了一聲:「當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又把所有的紀錄,全 都毀去了,只留下了一份。」 年輕人和公主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病毒若是留下了如何得到 那金屬片的經過,都詳細地紀錄了下來,那真是太好了! 他們齊聲問:「留下的唯一的一份,就是有關那金屬片發現的經 過的?」 老婦人一面點頭,一面忽然五官擠一起,現出了一個十分古怪的 神情來--本來,她想表現的是甚麼神情,應該很容易分辨。但是由 於她臉上的皺紋實在太多了,一層疊著一層,以致她已經松弛了的肌 肉,無法正確地接受大腦的命令去做表情,所以變得哭笑難分,不知 道她想表現甚麼情緒。 老婦人作了一個難以分辨的怪情緒之後,又道:「當我要離開的 時候,一個叫齊白的人才趕到,這個人在病毒的几個弟子處,知道我 得到了一些東西,和一份紀錄,竟然想要在我這老人家手中動手搶! 」 年輕人不禁駭然失聲:「齊白也是一個盜墓人,他一定知道病毒 留給你的東西的真正價值,所以他才發急,可是……那不像他的行事 ,他應該可以納入君子這一類!」 老婦人「哈哈」笑了几聲:「自然,是在他向我提供了許多條件 ,都被我拒絕之後,他才有這種無賴行動的,當然,他也未曾真正動 手,只是想--我是一個女巫,有時能窺透別人的內心!」 年輕人沒有說甚麼,老婦人在說話的時候,一直望琶年輕人,雙 眼之中,閃耀著一種異樣的光采,看起來有點詭異。年輕人若不是心 中十分坦蕩,在她的這種眼光之下,就有可能覺得不自在。 也就在這時候,老婦人說了一句突兀之極的話:「你心地很好! 可是--」 她向馮瑞指了一指,才又道:「可是你心中有事瞞著他!」 馮瑞聽得老婦人這樣說,莫名其妙。公主聽了,一動也不動,只 是眼睛迅速地眨動了几下,年輕人也不動,可是他放在扶手上的手, 卻不由自主,五指收攏--雖然立即松開,可是也足以証明他在那一 剎間,心情十分緊張。 老婦人瞇著眼,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剎那之間,氣氛多少有點 異樣,公主以一陣輕笑聲,打破了這種異樣的氣氛,她道:「請繼續 說下去。」 老婦人卻不直接說,只是道:「那個齊白,知道病毒的所有紀錄 全被毀去,急得像一只上了彈簧的青蛙,又跳又叫,我沒有理會他, 就離開了。」 年輕人這時已完全平靜了下來,他問:「當然是帶著病毒給你的 一切?」 老婦人點了點頭,沒有說甚麼。 年輕人低嘆了一聲:「金屬片,和那微型軟片……就是病毒給你 的?」 老婦人又點了點頭,仍然不說甚麼。 年輕人又忍不住道:「那份……他發現這些東西的紀錄……也在 你這里?」 老婦人又「哈哈」笑了起來,神情十分高興:「小伙子到底心急 ,是的,在我這里!」 她說著,又旋開了手杖的柄,又倒出了一個小圓筒來,抓在手中 ,向年輕人揚了一揚。 年輕人心中有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眼前的這個老婦人,自稱是 一個女巫,可是她卻十分懂得利用微型軟片這種尖端的科學產品,看 起來總有點格格不入。 老婦人道:「病毒那份紀錄十分厚,這個人,他其至把紀錄寫在 革皮上,行為怪異其名,我把他的紀錄,都托人變成了這個!」 年輕人「啊」地一聲:「是啊,他古老,你現代得多了,你就懂 得利用電腦資料中心,來查詢你所需要的資料,嗯,這份紀錄--」 老婦人道:「我自然會給你,可是到現在為止,只是我告訴你一切, 你還甚麼都沒有對我說!」 年輕人喝了一口酒:「是,我說我所得到的資料!」他就把康明 教授如何發現了那塊刻有蛇身人首的石板一事,說了一遍,并且說了 在那塊石板之後,有一個凹痕,剛好放得下那片金屬片…… 老婦人側著頭聽,聽得十分用心,聽完之後,她問:「那教授沒 有說是在甚麼地方,嗯,具體詳細的地方得到石板的?」 年輕人道:「沒有!」 老婦人用手杖在地上用力一頓:「這個人不是好人,他有許多話 沒對你說!」 那老婦人在外型上看來,實在是老得不能再老了,可是她這時這 樣說,証明她一點也不胡涂,而且,思想十分敏銳,觀察也很細膩, 她立刻就知道康明有意隱瞞了許多事實。 年輕人道:「是,他說,如果我能把金屬片帶去給他,他就會帶 我們到發現石板的地方去。把一切經過告訴我們。」 老婦人閉上眼睛一會,搖了搖頭:「別相信他,他騙人……而且 ,他也不會得到那金屬片,因為我不會把金屬片交給你去交給他!」 她說的話雖然羅嗦一些,但是卻說得十分堅決,也說得十分清楚 。年輕人呆了一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口,老婦人又道:「病毒 把這東西看得如此隆重,又是他留給我的遺物,你一定可以理解我不 會隨便把它給人的,是不是?」 年輕人對於康明教授提出的條件,本來就沒有甚麼好感,自然也 不是非要那金屬片不可。 (七)令人發狂 可是,這時他已初步知道了那金屬片的來歷,又知道了那金屬片 ,竟然受到世界第一盜墓專家這樣的看重,他的好奇心,自然大盛, 想要弄個水落石出。 他攤了攤手:「當然,你有權隨意處理,可是,你根本無法知道 那是甚麼東西,對不對?」 老婦人側著頭:「我可以把它交給你,和你的妻子,弄明白那是 甚麼,病毒一定也十分想知道那是甚麼,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心愿,可 是不能給那個找到石板的人,我直覺他不是好人!」 年輕人想了一想:「好,我們至多只和他在某種程度上合作,決 不讓金屬片落在他的手中!」 老婦人哼了一聲:「看了紀錄之後,知道金屬片本身,不算甚麼 ,可是卻可以通過它,得到巨大的發現,這種發現,可能令任何人發 狂!」 年輕人一時之間,想不出會是一種甚麼樣的「發現」,公主卻在 這時問:「請問你得到這一切有多久了?」 老婦人答:「六年了。」 公主揚了揚眉,神情疑惑,可是并沒有問甚麼。 年輕人也揚了揚眉,也沒有問甚麼。 老婦人笑了一下:「你們一定在奇怪,為甚麼過了六年之久,我 才來查問?」 年輕人和公主齊聲道:「正是!」 老婦人的回答是:「我是一個女巫,雖然知道我得到一些東西, 能令得病毒太過重視,一定非同小可,但當我面臨一個巫朮大難題的 時候,我自然先要解決難題!」 她的解釋十分合理,年輕人和公主都點了點頭,公主比較細心, 所以她問了一句:「這個巫朮上的難題已經解決了?」 老婦人長嘆一聲,揮了揮手。揮動的手,在半空中僵凝了一會, 才又頹然垂了下來。 她雖然沒有說甚麼,可是她的「身體語言」,分明是在告訴每一 個人,她的難題,并沒有解決。 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在想,自己對巫朮所知太少, 幫不了她。也就在這一剎間,他們又同時想起了一個人來! 他們想起了和傳奇人物原振俠醫生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的女巫之 王瑪仙! 瑪仙是巫朮之女王,老婦人若是有甚麼巫朮上的難題,瑪仙一定 可以幫助她! 如果連瑪仙都不能幫她的話,那就沒有甚麼人再可以幫她的了! 兩人同時想到了這一點,也同時開口,年輕人立時止住了口,由 公主說下去,公主道:「我們認識一個很出色的女巫,如果你有巫朮 上的難題,她可能幫助你!」 老婦人苦笑了一下:「誰能給我幫助?除非是巫朮女王瑪仙!」 年輕人和公主一起笑了起來:「正是她!」 老婦人的反應,強烈之極,她倏然睜大了眼--她的雙眼,竟然 可以睜得如此之大,很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然後,她伸手,手發著抖 ,指著公主,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公主忙拉住了她的手--兩只 同是人類的手,一只如同枯枝鳥爪,一只丰腴白淨,簡直像是兩種完 全不同的生物所有。 公主柔聲道:「通過原振俠醫生,你可以找到瑪仙,而原振俠醫 生是我們的好朋友,曾有過真正的同生共死的經歷,只要你提及是我 們的介紹,他一定會盡力幫你的忙,使你能和瑪仙會面!」 直到公主說完了話,老婦人才回復了鎮定,她連聲道:「太好了 !那真的太好了!唉,一切都在冥冥中自有安排,真的太好了!」 年輕人、公主和馮瑞,都不明白她所說的「冥冥中自有安排」是 甚麼意思。 老婦人興奮之極,撫著手杖,竟然在不斷地走來走去。 她道:「花了六年的時間,我解決不了難題,偶然地想起了病毒 給我的東西,就想到了電腦資料公司,在公司門口,見到了他--」 老婦人說到這里,同馮瑞指了一指,馮瑞連忙地報出了自己的姓 名。他雖然見她几次,可是卻一直沒有自我介紹的機會。 老婦人點了點頭:「我遇見過不少資料公司的職員,可是卻選定 了馮先生,這不是天意嗎?」 老婦人的意思再明白也沒有了,她若是選中了其他的職員,其他 的職員,就算肯幫她的話,事情的發展,也必然和如今大不相同,不 會有年輕人和公主的介入,她自然也不可能因之而有機會得到巫朮女 王瑪仙的幫助! 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公主就在老婦人身邊走過的時候,扶住了她:「你別太激動了! 」 老婦人停了下來:「解決這個難題,對我太重要了,為了報答你 們,我把病毒給我的一切,全都轉送給你們!」 公主和年輕人都想不到事情會有那樣戲劇性的變化,那自然令得 他們高興之極,公主甚至快樂得像是小女孩一樣,向上跳了起來。 這一跳,令得馮瑞和老婦人兩人,目定口呆--他們一起昂起了 頭,看著身子向上飄升起來的公主,眼看公主的頭要撞在天花板上了 ,公主才伸手向上,按了一下,然後,又使她的身子,緩慢地飄落了 下來。 馮瑞用力揉著眼,想要清楚剛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公主的來自 幽靈星座的身體,有這樣的異能,確然叫人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婦人則叫了起來:「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年輕人踏上几步,把落下來的公主,輕輕抱住,然後道:「她當 然是人,是一個大具異能的人!」 老婦人笑著,把金屬片交到了公主的手中,然後伸手在公主的手 背上拍了几下:「我在甚麼地方,可以找到原振俠醫生?」 年輕人把原振俠醫生服務的醫院告訴了她,也把原振俠醫生的住 所地址告訴了她,可是卻補充:「這位醫生行蹤不定,不過,你總可 以等到他的!」 老婦人忽然笑了起來:「放心,在巫朮之中,很有些找人的方法 ,我會應用它們!」 馮瑞直到這時,才插了一句口:「巫朮之中,是不是也有使人進 入夢境的方法?」 老婦人狡滑地笑了起來,手杖向馮瑞指了一下:「那只是最起碼 的巫朮!」 馮瑞不由自主搖了搖頭,對他這個電腦專家來說,一切都是不可 思議的,不管是巫朮,還是會向上飄升起來的身子,都不可思議之至 。所以他現出了十分迷惘的神色來。年輕人在這時,向他舉杯:「整 件事全靠你,才有如今這樣的進展。」 聽到了這樣的稱贊,馮瑞十分高興,他忽然問了一句:「兩位是 如何認識家母的?」 這本來是普通之極的一個問題,可是年輕人聽了卻不知如何回答 才好,他向公主望去,大有求助的神色,公主笑了一下:「在一個普 通的社交場合。」 馮瑞雖然覺得年輕人的態度有點怪,可是他也沒有在意,反倒是 老婦人在一旁,現出十分有興趣的神情,在冷眼旁觀。 年輕人吁了一口氣:「我十分性急想看病毒的紀錄!」 老婦人立時道:「是啊,我也應該告辭了!不必送,我自己會離 開!」 她走向門口,馮瑞跟在他的身邊,替她開了門,還是送她到電梯 口。 公主收好了那片金屬片,在馮瑞回來之後,年輕人向他簡略介紹 了病毒這個偉大的盜墓者,聽得馮瑞咋舌不已:「如果那金屬片被病 毒這樣重視,那它究竟蘊藏著甚麼秘密?」 年輕人搖頭:「連病毒也未能探索出來,我們一定要花不少工夫 ,才會有結論!我知道有地方可以閱讀微縮軟片,你是和我們一起去 ,還是事後由我來轉述?」 馮瑞伸了一個懶腰,又打了一個呵欠:「還是由你轉述好了,我 要休息了。」 年輕人和他握手,告辭,和公主一起離去。到了大廈門口,公主 才道:「馮瑞的性格十分可愛,他竟然提都不提,如日後有重大發現 ,他可以享有甚麼?」 年輕人點頭:「對,這表示他的豁達。」 公主又道:「那老婦人的目光十分銳利,她看出你有事瞞著馮瑞 !」 年輕人有點無可奈何她笑了一下:「只怕不是她目光銳利,是她 的巫朮作用!」 公主不置可否,同年輕人靠近了些,年輕人拋著手上的微縮軟片 :「這又要通過你的關系網了。」 公主柔聲回答:「容易之至!」 三十分鐘之後,他們已經在一個研究室之中,把微縮軟片放進了 閱讀裝置,經過放大的內容,就在銀幕上現了出來。 那是病毒的一次盜墓的紀錄,由他親筆書寫,用埃及文寫在羊皮 之上,原件可能是一大捆,但在現在科技的微縮之下,卻變成了體積 極小的一卷。 年輕人和公主的埃及文程度都相當高,所以閱讀病毒的紀錄,并 無困難。若是要把這部紀錄完全轉述,只怕比這個故事還要長,所以 ,還是摘要的好。 正如那老婦人所說,病毒探索墨西哥大金字塔的目的,是想証明 ,中南美洲的金字塔,和埃及的金字塔一樣,也有殮葬的作用在,而 且,他還相信,那是金字塔的主要作用。 病毒選定的是著名的墨西哥特奧底坎城的那座被稱為太陽金字塔 的那一座。 太陽金字塔一向被認為是供奉祭祀太陽神的,因之而得名。這座 金字塔的塔基,每一邊長達兩百一十公尺,塔高有六十四公尺,建於 公元一世紀,是中南美洲金字塔中,最大的一座。 整座金字塔,雄偉之極,而且在石塊上,有各種各樣的雕刻,也 有石級可以直通塔頂,塔頂是一個平面,每邊約有三公尺。 這座太陽金字塔,一直是考古學家研究的目標,歷年來,也不知 經歷過多少考古學者的勘查,照說,是不可能有甚麼新的發現的了。 但是病毒卻另有見解,他認為,大金字塔除了被人看得到的,聳 立在地面上的部分之外,還有更大的秘密,藏在地下! 他先花了半年的時間,仔細觀察,肯定了這一點之後,他開始在 一公里之外,挖掘地道,通向太陽金字塔的下面。他花了一年的時間 ,挖成了那條地道,深人地下十二公尺,果然証實了他的判斷,他遇 上了巨大的石塊,阻擋了他的去路。 運用他精湛的盜墓技朮,他炸開了巨石,進入了大金字塔的下面 。 他詳細地形容了他進入大金字塔底部時的心情,興奮莫名。他把 金字塔底部的情形,稱之為「復雜之極的地下迷宮」。 在他的形容之下,可以知道地下迷宮是許多迂回曲折的甬道,甬 道只有一公尺寬,全是大石塊砌成的,為的是雖然沒有光亮,可是卻 空氣十分流通,不論走到何處,都沒有窒息之感。 病毒在進入大金字塔的地下迷宮之後,遇到了令他一生想起來都 心悸的危險:他在迷宮中迷路了!長期從事盜墓工作者,病毒已經訓 練得十分適應惡劣的生活環境,忍飢耐渴--如果不是他有這樣的訓 練,他一定會死在那地下迷宮之中! 他在進入迷宮的時候,并不知道那是一個迷宮,只當那是一條甬 道,所以他帶的裝備并不多,一開始進入的時候,只帶了一只強力的 手電筒,等到轉了兩個彎之後,他感到事情有點怪,看來,甬道還有 許多彎要轉,而且,從發出呼叫聲,竟然四面八方都有回音,和空氣 的流動,有輕微的「嗡嗡」聲傳出來,都使他感到,這地下甬道可能 十分曲折。 所以,他立即退了出來--才轉了兩個彎,容易退出。他在退出 了之後,多帶了兩壺水,和一些乾糧,以防萬一--若不是他有這樣 的機警,他也早已死在這個金字塔下的迷宮之中了! 病毒再度走進去時,再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地下迷宮之中被 困了十二天,才能從原來的進口處走出來。如果不是他有驚人的鎮定 力,在這種情形下,被困在地下出不來,心理學家說,不出三天,人 精神就會崩潰,再也無法支持下去。 那十二天的時間中,憑著驚人的意志力和記憶力,病毒總算脫了 險,他知道,自己根本未曾到達迷宮的中心,只是在迷宮的外圍打轉 。 那是他一生之中,在那時候所遇到的最大的挑戰,他退出之後, 休息了一天,帶備了是可供他消耗六十天,如果節省一些,可以更久 的食水糧食,和其他通到迷宮的裝備,再度進入。 他每經過一處地方,都做上曾經經過的記號。開始的時候,莫名 其妙就會繞回來。七八天之後,他在每天至少步行十二小時的艱苦行 程之中,摸出了一些迷宮甬道迂回的規則,漸漸深入,二十天之後, 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條斜斜通向下的甬道,他心頭狂跳,知道已經 將要發現地下迷宮的中心了。 向下斜的甬道,大約有八十公尺長,向下的深度,約模有二十公 尺,等他到了甬道的盡頭,才發現那是四條同樣的甬道,從四個不同 的方向,伸延到這個中心。 那是一個只有一公尺見方的空間,抬頭向上看去,是一個深不可 測的井底,他呼叫了几聲,回聲自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病毒知道,自己的上面,就是那座魏峨的太陽金字塔,自己所站 的這個地方,可能在建成以來,再也沒有到達過! 這自然使他十分自傲,可是,他直到這時為止,卻還是一點收獲 都沒有。 他站了一會,用手中的木杖,在地上頓了一頓,那木杖的本來作 用,就是用來敲打石壁,聽聲音的反應,來判斷石壁的那面,是不是 空的,所以杖尖有一小段是金屬的,相當沉重。 病毒這時敲了几下,竟發現自己所站的那地方,杖尖敲上去,發 出的聲音,竟然十分空洞:這表示那石板下面,還有空間! 病毒不禁又是興奮。以他的能力而論,要弄起那塊石板來,自然 十分容易。 等到石板被弄開來,在電筒的照耀之下,看到的是另一個至少有 二十公尺深的深井,在井壁上,有可供上下攀緣的石級,雖然十分陡 ,直上直下,但是要上下,也不會有甚麼困難。 一看到這極情形,病毒不禁大喜,憑他的經驗,他知道自己發現 了這座太陽金字塔的真正的秘密中心!他毫不猶豫落下去,到了「井 」底,他看到了一扇石門。 病毒打開那道石門,花了他三天的時間。 他在紀錄中,十分自傲地作了說明:這石門有極其精巧的機關設 計,建造者是一個曠世的天才,相信世上,也只有他一個人,可能不 加以破壞,而打得開那扇石門。 (那時候,另外兩個盜墓大王卓相和齊白,都還沒有出生,病毒 自然可以唯我獨尊。) 等到他緩緩地抬起那扇石門之際--那正是這扇石門的巧妙處之 一,它不是打開,也不是向兩邊移動,而是向上抬起來的。 門一抬起,他看到了一間巨大至極的石室,石室中的情景,令得 他足足呆了好几分鐘,一動也不能動,他看到的是許多人! 病毒來到這里的目的,是想找尋有可能殮葬在這里的尸體,可是 這時,他看到的那些人,當他一眼望過去的時候,他几乎以為那些全 是活人! 當然,他立刻知道,那些是死人,可是由於那些人的身形姿勢, 如此生動,所以他又以為那是十分逼真的肖像。然而,他很快就弄清 楚了,那些全是真人,全是真人的尸體。 尸體一點也沒有腐敗,事實上,整間大石室中,也一點沒有腐臭 的氣味。 或許是由於這一直被封密著的石室之中,空氣十分乾燥,而又沒 有細菌的原故,所以尸體未曾腐爛,連他們所穿的衣服,也一點都沒 有壞。 那些尸體雖然沒有腐敗,但是本來在體內的水份,卻早已消失了 ,所以看起來,是一具一具的乾尸,樣子詭異已極。 病毒無法判斷這些人是甚麼時候進這間石室來的,他只是從這些 人的衣飾來判斷,這里一共十七個人,都有著代表印地安人部落中身 份與象徵的彩羽和各種配飾,例如大大的銅環,一些涂上彩色的圓形 石等等。 而且這十七個人死的情形,也怪異莫名,他們基本上是圍成了一 堆,在正中心有一個人,這個人的身形十分高大,坐跌在地上,有一 柄利斧,砍進了他的頭頂,足有十公分深,他當然是一中了斧就死亡 的,但是他死亡的姿勢卻十分奇特,雙手緊緊環抱在胸前,像是在保 護著甚麼重要的物件。 持斧砍他的那個人,被人從背後,插進了一支利箭。 有几張弓落在地上,在石室之中,自然不可能張弓射箭,所以, 利箭就變成了直接攻擊的武器。 用利箭插人的人,胸口中了一匕首,持匕首的被一具銅錘砸在頭 上,頭塌了半邊,拿銅錘的人死得更慘,胯下被一根細鐵棍直插了進 去,鐵枝可能插入極深,所以他的身子挺得十分直。 而拿鐵枝的人倒在地上,被一個尖叉叉進了咽喉…… 十七個人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可能那是在極短時間之中形 成的慘事,所以每一個人死了之後,都維持著死前一剎那的姿勢,十 七個乾尸,組成了一組怪異莫名的殺戮景象。 病毒來了很久,設想著當時發生的是怎麼一回事。這十七個人, 肯定全是印地安人中的重要人物,從他們的服飾不同程度來看,他們 來自各個不同的地方。 是甚麼使他們聚集在這里的呢? 為甚麼在這里,他們要互相殘殺? 他們是怎樣通過迷宮,到達這間石室的? 這一切,都是謎團,病毒也無法解得開,他用力推開了几個人, 來到了最中心的那個人的面前。所有的人之中,只有他手中沒有武器 --他的武器是一柄利斧,正系在他的腰際,沒有取下來。 病毒又用力拉開了他環抱在胸前的雙臂,「叮」地一聲響,一樣 東西跌到了地上。 那東西本來是給他緊緊按在胸口的。那是一片奇形怪狀的金屬片 。 病毒在他的紀錄中寫著:「一看到有這樣的一片金屬片落了下來 ,我就可以猜到一些當時的經過:十七個人一起進入石室,其中一個 先取得了那金屬片,可是他還未曾來得及據為己有,一斧頭已奪走了 他的生命,其余人為了爭奪,也互相砍殺對方。而最早死的人,至死 仍然把金屬片抱在胸前。」 他又這樣寫:「我一生之中見過的稀奇古怪的東西不知道多少, 可是卻無法說出這片金屬是甚麼東西,但是我深信它一定極其重要- -這是我當時第一眼的直覺。」 (八)互相殘殺 病毒當時第一眼的直覺,就覺得那金屬片十分重要的根據,是由 於十七個印地安部落的重要人物,可能全是酋長,為了爭奪這金屬片 而死,而且爭奪的地點,十分秘密,極有可能,地底迷宮、石室,也 都是為了保藏這片金屬片而建立的。所以,他感到金屬片十分重要。 而後來又有一些發現,也支持了他的看法。 病毒取了金屬片,小心放好,石室之中再無值得留戀之處,但是 他在離開之前,還是小心用杖尖在四面石壁上,仔細敲了一遍,直到 証明沒有暗門了,這才離開。他在攀上深井之後,想到那十七個人, 不可能和他一樣,是掘地道進來的,必定也在大金字塔的內部,另有 秘密的出入通道,所以他就開始尋找。 病毒是盜墓專家,對一切的古代建筑,都有十分深刻的研究。 本來他可以很快就有所發現的,可是他記述了他當時的心情,他 說他預感到自己會有十分重大的發現,所以心情十分緊張這種情形, 在他的盜墓生涯之中,還未曾出現過。 (當時,病毒尚年輕,在那次之後,他至少還有接近半世紀的盜 墓生涯,在記述到他當時的心情時,是他在若干年之後加上去的補充 ,許多年過去了,我還未曾有過同樣的緊張感受,我直覺認為我那一 次的發現,是我盜墓生涯之中最有價值的一次。) (病毒的另一條補充是:可惜,真可惜,我知道自己有了非同小 可的發現,可是,卻無法進一步弄明白那是甚麼樣的發現。) (病毒的補充看來十分矛盾,他也沒有說明為甚麼他沒有進一步 探索下去。) (年輕人和公主看到這里,都感到是在接受一項十分巨大的挑戰 --病毒當年未曾探索出來的秘密,探索的責任,落到了他們的身上 。所以他們的手,緊緊地互握著,向對方傳遞著接受挑戰的決心。) 病毒為了平復心情的緊張,他在那石室的門下,坐了很久,那門 是向上推開的,而且很顯然地利用了油壓的原理:病毒可以肯定,如 果拆開石門的兩邊,一定可以發現油槽,兩千年前注入的油,也一定 至今猶存,如果不是有個油壓裝置,病毒的氣力再大,也抬不起那樣 沉重的石門來。病毒肯定那是天才建筑師的設計,自然不能用普通的 眼光去搜尋。 他先肯定,自大金字塔內部,一定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通向這里 的。 他是自己掘地道進來的,已經到了這個秘密的石室,要找出通入 石室的秘密通道來,自然容易得多了。 他開始行動,爬出了那個將近有二十公尺高的「深井」,到達了 四條通道淮聚的中心--他正是從那里下到秘密石室的。 然後,他昂起頭,瞇起眼睛,注視著在他上面,高高的「深井」 ,他估計那「深井」几乎達到一百公尺,發現其中的一面,也有著可 以攀上去的石級。 他開始攀緣而上,他把照明的電筒,放在特制的帽子上,看起來 有點像礦工的裝備,只是他用的電筒有特殊的聚光設計,所以射出的 光線,十分強烈,而且集中。他在一面向上攀上去的時候,就已經看 到這個「深井」的四壁,全是浮雕,為了仔細看明白浮雕的內容,他 上升的速度相當慢。以下,他相當詳細地紀錄了浮雕的內容--最主 要的是有許多人首蛇身的神像,大有高至十公尺的,小的也有一公尺 上下。 病毒這樣形容那種人首蛇身像:「所有的像,看來是一個神,這 個神有著長發,和十分娟秀的臉,所以可以假定是一個女神。這種女 神在各民族的傳說之中,都曾出現過,可是受到如此的崇拜,似乎未 曾有過先例。」 在這段記述之後,也有一節補充,自然是在若干年之後,加上去 的,這節補充是:「中國的傳說之中,有一個女神,人面蛇身,叫作 女媧,中國人甚至認為人是她創造的,這位女神也曾經補過天,可是 中國傳說中的女神,怎麼會在墨西哥太陽金字塔的秘道之中呢?」 病毒的這個問題,也是年輕人和公主心中的問題。 那片奇異的金屬片,已經可以肯定,一定和一個人首蛇身的女神 ,有著十分密切的關系。至於這個女神是否就是中國神話傳說中的女 媧,自然還待研究。 病毒又記述著,浮雕在圍繞著女神為中心,還有別的陪襯。 陪襯分成兩組,十分明顯,一組是黑夜,一組是白天。這種黑夜 和光明的對比,在許多宗教的組畫,或是神話的組畫之中,都曾出現 過。所不同的是,在這個「深井」的石壁之上,黑夜的占了三面之多 ,白天的只占了一面。表示黑夜的三面,有許多星辰和月亮,令得病 毒驚訝不已的是,其中有一面上的月亮是滿月,浮雕竟然把月球上的 陰影,正確地表現了出來--這也是病毒一眼就可以認出那個圓形是 月亮的原因。 而是白天那一面,表現的方式也相當怪,太陽被遮去了一大半, 遮住了太陽的,看來像是厚厚的云層,而那個人首蛇身的女神,在這 幅浮雕上的神情,也特別嚴肅,浮雕十分生動,女神的雙眼,直視著 太陽,有著極度殷切的期望。 病毒不知道這些浮雕想表達甚麼,可是他卻注意到,在將近到「 深井」的頂部時,深井的最上面,是一塊三公尺見方的石板,封住了 「深井」。 病毒已可以肯定,那就是「深井」的秘密出入口,他也可以輕而 易舉地弄開那塊石板,可是這時,他被那石板上的浮刻所吸引。 浮刻上仍然是人首蛇身的女神,那女神的一只手高舉著。「所謂 人首蛇身」的說法,多少有點問題,因為事實上,是上半身是人,下 半身是蛇的一種組合,有點像想像之中的「美人魚」,所以,是有雙 手的。 在那只高舉著的手上,拿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如果不是病毒已在石室之中,得到了那片金屬片的話,他一定不 知道女神手中拿的是甚麼。但這時,他自然一看就明白,因為女神手 中所拿的,正是那片金屬片。 石板在他的頭頂上,他要把頭昂得極高,才能看清石板上的浮刻 ,維持這樣的姿勢,本來是十分吃力的,可是由於浮刻的內容十分吸 引,所以他并不覺得疲倦。 女神舉著那金屬片,在女神的面前,像是一扇打開了的門,或者 是一片被撥開了的云,大量的,極強烈的光線,正從被打開處射出來 。 病毒這樣記述著他的感受:「整個浮刻,是在表達一種訊息,那 女神利用了她手中的那東西,引進了光明,那東西可以稱為」女神之 鑰「,或是」光明之鑰「。至於光明象徵著甚麼,卻未能感受得出, 這是非同小可的一種發現,人類的光明,是不是由此而來的呢?」 年輕人和公主看到這里,也不禁駭然互望。 公主壓低了聲音問--并不是怕被甚麼人聽到,而是人在吃驚的 時候常有的反應:「光明……由女神引進的光明,那是甚麼意思!」 年輕人搖了搖頭,表示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卻提出了新的問 題:「這金屬片,是一柄鑰匙?」 他們知道了有這樣的金屬片存在之後,曾作過許多猜測:這金屬 片是甚麼東西? 他們曾作過許多設想,可是并沒有設想過那是一柄鑰匙。而經過 病毒的記述一提,年輕人覺得,金屬片是鑰匙的可能性相當大! 公主對年輕人的疑問,略想了一想:「可以說是,病毒給的名稱 也十分恰當。」 年輕人又喃喃地念:「女神之鑰!」 公主跟著低聲念:「光明之鑰!」 兩人沉思了片刻,才再去看病毒的記述。 在看了石板上的浮刻好一會之後,病毒才運用了他超特的盜墓技 巧,把那塊石板,向一旁移了開去和下面的石頭一樣,石板的移動, 也有油壓裝置來輔助。移開了石板之後,病毒就離開了「深井」,他 又吃了一驚,因為他看到自己,置身於一間相當大的石室之中,在被 移動的石板上,是一個石制的祭台。那祭台至少有好几十噸重,絕難 想到那麼重的祭台,竟然可以輕易被移動!病毒推著祭台,令石板回 到了原來的位置,封住了那個深井。 的確,他是身在一間祭室之中。他知道,要到達這間祭室,不是 甚麼難事,可是要在這間祭室之中,找出通向「深井」的秘密出入口 ,卻困難之至。他是「反其道而行」走出來的,不然,以他的本事, 是不是能找到這個入口,還是問題。 病毒在祭室中并沒有停留多久,可是在這間祭室之中,他卻得了 不少資料。 首先,他看到在祭室的一角,有一塊石板擱著。石板上也有著浮 刻,刻的也是人首蛇身像,而在石板的背面,有一個凹痕。 病毒的觀察力十分強,一看那凹痕的形狀,就可以知道那是放置 那個金屬片的。 石板被隨便地放在一角,這又使病毒知道,那十七個酋長,曾到 過這個祭室--他們可能就在這祭室中找到了石板,在石板後面,取 得了金屬片。 然後,十七個酋長就移開了祭台,通過「深井」,進入了秘密的 石室。在石室之中,他們發生了爭執,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互相砍殺 。 十七個酋長爭執的中心,當然就是那片金屬片! 至於酋長們是如何知道有金屬片的存在,又何以知道有秘道可通 向下的,則不得而知。 病毒進入太陽金字塔的目的,未曾達到,可是他卻有了驚人的發 現。 那令得他十分興奮,當他走出祭室之後,才發現即使要到達那祭 室,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他自掘地道進來,從正式的入口處,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帶走 了那金屬片。 病毒的記述,到此為之。 年輕人悶哼了一聲:「康明教授是在那祭室之中找到那塊石板的 !」 公主揚了揚眉:「也可以假設他已經發現了地下的那間石室,見 到了那些乾尸!」 年輕人有不同意的神色,同公主望去,公主的解釋是:「他曾對 我們說,我們到了那地方,所見到的情形,一定不會令我們失望。如 果我們只是在太陽金字塔中到了一間祭室,那不足以令我們終生難忘 !」 年輕人仍然皺著眉:「不過,很難想像他有發現暗門的能力!」 公主道:「他是如何進入石室的,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我估計他 還有新的發現,是病毒所未曾發現的,他對於『女神之鑰』的所知, 可能比病毒還多。」 年輕人問:「我們已經知道了地點,還要去找他?」 公主想了一想,緩緩吸了一口氣:「我們可以先自己去勘察一次 ,如果他在那里有了新的發現,我們一樣也可以找得到的!」年輕人 正有此意,所以笑了起來:「好,那女巫就曾說,康明教授不是好人 !」公主皺著眉:「教授隱瞞了許多許多事實。本來,這樣重大的發 現,應該把一切經過的細節都詳細公布才對,可是他卻連發現的地點 都隱瞞了起來,可見他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年輕人「呵呵」笑著:「管他是一個甚麼樣的人,我們可能再也 不會見到他!」 在病毒的記述之中,得到了如此丰富的資料,這一點,令得他們 兩人都十分高興,他們在離開了之後,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由於所獲 得的資料太多,需要消化組織,所以他們暫時都不討論:這是他們兩 人的共同習慣,先把想到的意見組織好了,再提出來討論,就會有事 半功倍的效果。回到了住所,年輕人先和馮瑞聯絡了一下,把病毒的 記述,用最簡單的方法,轉告了馮瑞,聽得馮瑞嘖嘖稱奇,年輕人靈 機一動:「病毒把這金屬片稱為『女神之鑰』或『光明之鑰』,他又 堅信可以憑藉它開啟甚麼,而得到巨大的發現,請你向電腦查一查有 關鑰匙的部分,如果有結果,請通知我!」 馮瑞一口答應,年輕人又道:「我們會很快到墨西哥去,請盡快 。」 馮瑞又答應著,年輕人先按斷了電話,把電話聽筒拿在手里,過 了一會,才放下了聽筒。他的這種行動,公主在一旁,都看在眼中。 等到年輕人放下了電話,公主才問:「怎麼樣,想對他說,又不 想說?」 年輕人笑了一下,顯得有點無可奈何,又揮了揮手,沒有說甚麼 ,公主也沒有再說甚麼。 (這是許許多多表示年輕人和公主和馮瑞和馮夫人之間必然有著 一些甚麼事存在的情形,以前每一次,都和這次一樣,特別指出過, 但以後,再有這種情形出現,不再作特別聲明了,請大家自己留意。 ) 公主用另一具電話,在向墨西哥方面聯系,中南美洲一帶,她極 之熟悉,她曾經要在南美洲建立一個印地安帝國,自任女王。 在墨西哥,她至少有二十處比王宮更舒服寬暢的地方供她居住, 她略為思索了一下,找了一個離太陽金字塔最近城市的朋友,通知他 准備一切,那朋友是一位退休了的將軍,滿口答應了公主的要求。 所以,當他們在那個小城市出現的時候,甚麼都是現成的,一點 也不用他們操心,退休將軍甚至為他們准備了太陽神金字塔最好的向 導--一個看來十分機靈的老頭子,身形又矮又瘦。 在驅車前往大金字塔的途中,那向導十分自豪地道:「不久之前 ,有一個考古隊,就是出我帶領的!」 年輕人心中一動:「那考古隊是由甚麼人率領的。」 向導抓著頭:「一個教授……叫……對了,他跌進了那個地洞之 後,我才知道他叫康明教授!」 公主和年輕人一起輕輕吸了一口氣,康明的考古隊曾在這一帶逗 留了相當長的時間,為了考古工作進行方便,他當然要聘請向導,這 個瘦矮老頭子既然號稱是「最好的向導」,曾和康明一起工作過,自 然也不算是太特別的事情。 可是,甚麼叫作「跌進了那個地洞」呢? 年輕人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向導的神情,變得十分神秘,眼珠 亂轉,吞著口水,搓著手。 年輕人看了這種情形,覺得十分好笑:「怎麼?不方便說?那就 別說好了!」 向導漲紅了臉:「是……我答應過教授,對那件事不對任何人說 ,可是將軍又吩咐過我,你們不論問我甚麼問題,都要照實說!」 公主微微笑:「你有見將軍的時候,大概很少機會見教授了!」 一句話提醒了向導,他連連點頭:「那次,我和他兩個人,在離 金字塔不遠處勘察,他握著手杖,正走著,忽然地陷了一個洞,他就 跌進了那個洞中,而我幸好沒有跌進去!」 公主和年輕人互望了一眼:「你把經過的情形,說得詳細一些。 」 向導舐了舐口唇:「教授一下子跌了下去,我自然著急,立刻就 叫他,他的聲音在下面傳上來,卻十分奇怪,他在叫著,我很好,你 不必理我,不要向下張望!」 向導說到這里,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年輕人和公主,顯然,他 真不明白何以跌下地洞去的教授,會這樣子吩咐他。 年輕人和公主都明白了,只是道:「說下去!」 向導繼續說:「他叫我別向下看,我就不向下看,在地洞旁等著 ,這一等,等了好久,直到我著急了,才聽得他又在下面叫:拉我上 來!我拋下了繩子,把他拉了上來。教授的神情古怪之極,給了我不 少錢,叫我絕不能把他跌進地洞去的事告訴別人,他又和我合力弄來 了不少乾草團,把那地洞遮了起來。」向導說到這里,停了下來,顯 然整個事情的過程,不是太曲折離奇。年輕人和公主都嘆了一口氣。 他們的心中再明白也沒有:康明教授無意中跌下去的那個「地洞 」,一定是當年病毒挖掘地道時的起點! 康明教授是考古學家,自然一看到這樣的地道,就想到了它的作 用,他在告誡了向導之後,一定又獨自偷偷前來,循著當年病毒進入 金字塔底部的路線而進入,到達了金字塔的底部。 年輕人和公主都料定,雖然由於病毒在迷宮內做了記號,使他容 易通過迷宮,到達那個中心,但是他一定未曾發現那個石室,沒有見 過變成了乾尸的那十七個印地安酋長互相砍殺的情形。 他只是循著「深井」向上爬,到達了那間祭室。 自然,在向上爬的過程之中,他也看到了「深井」四壁上的浮雕 ,和看到了最後那塊石板上的浮刻。 最後,他進入了祭室,知道自己曾進入過大金字塔的底部,他更 知道,有人早他來過,那人的能力比他強大了不知道多少! 那塊石板就隨便放在祭室的一個角落,康明教授要把它帶出來, 自然輕而易舉! 那就是康明教授得到那塊石板的過程!他隱瞞了這個過程,自然 是為了他不知道先他進入金字塔底部的是甚麼人!而他寫那篇文章的 目的,只怕也是為了要把「那個先他進入的人」引出來!想到這里, 年輕人和公主的思路一樣,兩人都笑了起來,都知道了何以康明教授 第一次見他們的時候,神情古里古怪,教授誤會了,他一定以為自己 「釣」的「魚」來了! 後來,教授自然知道了他的誤會,不過他一方面求助於年輕人, 一方面卻又不把真相說出來,當然是他也想到,太陽金字塔中有更多 的秘密,而他無意和人分享! 年輕人現出不屑的神色來:「我們有了發現,要好好寫一篇報告 ,把整個經過披露出來,也好藉此紀念病毒出色的成績!」公主笑得 十分輕柔:「這一來,只怕要氣死大教授!」 年輕人也笑:「這可以說是給他鬼頭鬼腦的一種懲戒!我想過了 ,那個女神,和中國傳說中的女媧,應該十分接近。」 公主「嗯」地一聲:「是由於她和天空有聯系?」 年輕人點了點頭:「從病毒的描述之中,得到的感受不夠強烈, 等我們身臨其境時,只怕會有更多的聯想:女媧氏曾補過天!她和地 球上的天空,和地球的大氣層,有十分密切的關系!」 公主抿著嘴,隨著車子行進時的顛簸,她一直在做著年輕人看不 明白的手勢,年輕人忍不住問:「你究竟作想些甚麼啊?」 公主笑:「我在想,女媧補天,甚麼叫補天呢?那是一使種麼樣 的行動?」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可以假設是地球的大氣層出了甚麼變異, 而女媧的行動,令得變異消失,恢復原狀,這種行動,在古代的語言 之中,可以稱之為『補天』,例如現在,如果有甚麼行動,能夠令得 出現了漏洞的南極臭氧層恢復原狀,自然也可以稱之為補天。」 公主側著頭,在想著年輕人的假設。 (九)懲戒教授 過了一會,公主才道:「很合理,那是中國神話的女媧。金字塔 底部,深井浮雕上的女神,是不是也對大氣層做過甚麼事?」 年輕人道:「根據病毒的記述,那位女神,好像曾推開過甚麼, 讓陽光透進來,所以,他才會把那金屬片稱之為『光明之鑰』!」 公主忽然嘆了一聲:「能夠有一種力量,可以改變大氣層的情形 ,那是甚麼力量!這種力量,可以憑一片奇形怪狀的金屬片達成?」 年輕人沒有出聲,公主想到的比他還深一層,那是一種十分難以 想像的情形。 過了一會,他才道:「快到了!」他手指向前,巍峨的太陽神金 字塔,已經在視線之內了,金字塔和它投在地面的影子,在視覺印象 之中,發現成一種十分壯觀的圖案。 這種景象,有一種使人肅然起敬的力量,那老向導一生之中,見 過這種景象不知多少次了,可是一下神情變得十分肅穆。 年輕人指著金字塔問他:「你可知道大金字塔有著不為人知的秘 密?」老向導瞪大了眼睛,顯然不知道年輕人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這一點,早在年輕人的意料之中,由病毒所發現的秘密,普通人自然 不知道。康明教授要不是偶然,跌進了地洞,也不會發現的。在這樣 的情形下,他們其實并不需要向導,因為他們所知,比向導還多! 他們互望了一眼,都是一樣的心意。所以,在車子到達大金字塔 的石階前的時候,年輕人把相當數量的錢,塞進了老向導的手,拍著 他的肩頭,告訴他:「我們想自己走走,更刺激,你可以搭那些旅游 車回去!」 這時,正是夕陽西下時分,來大金字塔游覽的游客,都准備回去 了,有不少旅游車在。 老向導略為現出一些委曲的神情--那對他的自尊心,是一種打 擊,可是他在看了看手中的錢之後,也就高興地笑了起來。 公主和年輕人進入了大金字塔,游客已經不多,他們越是深入, 遇見的人越少,在大金字塔內部各處的通道上,都有几種文字寫成的 警告牌:「在金字塔內部,千萬不要單獨行動。由於不可知的原因, 會在金字塔中迷失。」 這種警告,對游客來說,自然可以增加趣味性和神秘感,使得參 觀大金字塔的這一個旅游項目更加刺激。 年輕人和公主手握著手,在曲折的甬道中向前走,他們攜帶的照 明設備相當夠--那是配備了長壽電池的電筒。 約莫在半小時之後,他們已經到了那個祭室之中,在黑暗之中看 來,祭室十分空洞,也顯得格外地大,當電筒的光芒,照在那張祭台 上的時候,雖然他們早知那是可以推移開去的,可是也不禁搖了搖頭 ,覺得那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 他們略停了一停,年輕人正准備向前走去,公主就在他的耳畔, 用極低的聲音道:「有人!」 年輕人徒然一怔,公主的感覺比他敏銳,他沒有甚麼感覺,但他 自然相信公主的判斷。他迅速地四面看了一下,看到祭室的一角,好 像有一團黑影,他想立刻用手中的電筒照射過去,那團黑影先動了起 來,確然,那是一個人,這個人在做的動作,是在伸懶腰。 然後,他們也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終於來了,我早知 道你們會來的!」 康明教授。 年輕人感到十分驚訝:「教授,你竟然在這里等我們?多久了? 」 康明教授已向他們走了過來,電筒的光芒還沒有直射他,所以他 的面目,看來有點模糊,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他十分惱怒。這一點,從 他的聲音中也可以聽得出來:「不是太久,同一天到的。兩位認為自 己行動,就可以得到宇宙間的大秘密嗎?」 康明教授竟然會發出這樣的指責來,年輕人和公主都感到好笑, 年輕人攤了攤手:「我們之間,有不准單獨行動的合約嗎?」 康明更加惱怒:「所有的資料,全是從我這里來的!」 年輕人嘆了一聲:「你錯了,教授,在你那里,我們甚麼資料也 沒有得到。而現在我們所知的,已遠遠超過了你所知的全部!」 康明教授震動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他顯然不相信, 他發出了一下悶哼聲:「我不信,這祭室有暗道,你們知道嗎?」 公主也低嘆了一聲,自然是在感嘆教授的無知,她道:「沉重的 祭台是可以移動的,教授,如果你不是從那條地道進來,你也不能發 現!」 康明教授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公主又道:「我相信你未曾到達 真正的秘密石室,在那里,有著十七個印地安部落的酋長的乾尸!」 康明的口張得更大,喉間發出了一些古怪的聲音--人只有在極 度驚愕的情形下,才會有這種神情。 公主微笑地望著他,繼續道:「從這里下去,經過兩個深井,就 可以到達,花不了半小時,我沒有理由會騙你的,教授!」 康明教授直到這時,才緩過氣來:「如果有十七個尸體在,那麼 他們不是印地安人,而是瑪亞人!」 這一次,輪到年輕人和公主驚訝了! 康明未曾進入過那個秘室,沒有見過互相砍殺的那十七個人,他 何以如此肯定那十七個人會是瑪亞族人呢? 在南美洲的歷史上,瑪亞族人曾扮演了極其神秘的角色。瑪亞人 在墨西哥、中美洲和南美洲,都建立過,當時來說,有高度文明的國 家,留下了許多令人嘆賞的建筑物和工藝品--這座太陽神金字塔, 也是瑪亞人的杰作。可是他們卻突然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各地的 瑪亞族人,沒有例外,都神秘消失--他們確然曾十分輝煌地存在過 ,可是又確然消失了。 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一直在尋找瑪亞人,突然,几乎在同一個時 期內失蹤的原因,可是也一直找不出來,具有價值的。 所有的假設,自然都不是事實,所以也大有想像力十分丰富的假 設在,有一個假設,甚至說瑪亞人離開了地球,集體移民到別的星球 去了! 瑪亞文化被列為人類文化中的謎,康明教授這時肯定那十七個自 相殘殺的是瑪亞人,應該是有他學朮上的根據,不是胡亂猜測的! 看到了年輕人和公主驚訝的神情,康明教授顯然回復了自信心, 他一搖頭:「我的考古學知識,對於探搜整件事,還是很有幫助的! 」 雖然年輕人和公主都不是怎麼喜歡他,可是他這番話,倒也是事 實。年輕人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可以繼續合作下去。」康明教授 聽了這樣的提議,還猶豫了一下,年輕人發出了「嘿」地一聲:「教 授,我們不但所知極多,而且還有那金屬片在手!」 康明又震動了一下,公主揚了揚眉,康明的神態,表示他始終有 不軌的意圖在! 康明在沉默了半分鐘之後,才點了點頭。年輕人道:「在攀下深 井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有足夠的時間,把我們的所知告訴你!」 康明來到了祭台之前,略為用力一推,就把祭台,移了開來,他 先落了下去,年輕人和公主,跟著進入了「深井」,康明又移開了暗 門,抬頭看去,就可以看到那塊石板上的浮雕。 年輕人和公主都曾在病毒的記載中知道這石板上浮雕的情形,但 是這時,真正親眼看到了,感受又大不相同。從浮雕看來,這蛇首人 身的女神,顯然正在做一樁十分重要的工作! 公主忍不住低呼:「她在做甚麼?好像光明隨著她的行為而出現 一樣!」 康明教授現出十分佩服的神情:「研究瑪亞人的文化,是我的專 長之一,世界上能看得通瑪亞文字的人,不超過十個,几乎全是我的 學生!」 年輕人說:「你是說,你完全知道這幅浮雕想表達的是甚麼意思 !」 康明立時道:「正是!它紀錄了女神的一項行動,把光明還給了 地球。」 公主和年輕人都有訝異的神情--「把光明還給了地球」,這句 話不是那麼容易明白。地球甚麼時候失去過光明呢。太陽不是一直在 它的軌跡上嗎?既然光明的來源在,何以地球會沒有光明呢? 兩人都一起望向教授,等待他作進一步的解釋。 如果不是這時,教授需要攀住石級,使自己不致掉下去的話,他 一定會手舞足蹈。他道:「在瑪亞人的古老傳說中,有一個流傳得十 分廣的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地球忽然被黑暗所統治,沒有了光明, 只是黑暗。這時,就有蛇身人首的女神出來,運用她的神通,把光明 還給了地球,使地球上,既有光明,也有黑夜。」 他說到這里,停了一停,才又道:「和所有的傳說一樣,經過的 情形如何,都不是很詳細的,例如中國傳說的女媧補天,也是一樣。 」 年輕人聽得十分神往,他又同深井的四壁看去:「這里所有的浮 刻,都在表現這位女神的這項偉舉!」 公主問:「地球上怎麼會沒有了光明,變得全是黑夜了呢?太陽 在這時候,到哪里去了?」 年輕人接口:「太陽當然還在,沒有太陽,地球也早就不存在了 !」 公主忽然低呼了一聲:「會不會是地球的大氣層忽然出了毛病, 而這個女神又令得大氣層回復了正常?譬如說,嗯……忽然整個大氣 層之中……都被黑色的塵粒充滿遮蔽了陽光,那就使地球也沒有了光 明!」 年輕人立時道:「也必然寒冷,整個地球,就變成了又黑又冷的 地獄。」 公主接了上去:「直到有一位女神,又把光明還給了地球,地球 才重現生機。」 他們心意相通,把自己的意見表達出來的時候,銜接得天衣無縫 。 站在一旁的康明教授由衷地感嘆:「多麼丰富的想像。瑪亞人的 傳說,提到了女神,是使用了一樣寶物,令到光明重臨地球的!」 他這樣說的時候,向石板上女神高舉的手,指了一指--女神的 手上,正拿著那奇形怪狀的金屬片。 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康明教授的意思十分明白:那金屬片 是一件寶物,在古老的傳說之中,它曾為地球帶來光明! 一片金屬片,如何使地球脫離永遠的黑暗,那實在難以想像! 如果沿著年輕人和公主剛才的設想發展下去,可以有新的假設, 假設是通過了甚麼裝置,使得起了變異的大氣層恢復了原狀--如果 真的是有甚麼濃厚的云層遮蔽了陽光,那麼這裝置就產生了巨大的力 量,將云層驅散。 而那片金屬片,就有可能是做動這個裝置的鑰匙!他們想到這里 ,想起病毒稱之為「光明之鑰」,當真是貼切之至了! 在電筒的光芒下,可以看出,康明教授的心情,呈現著一種異樣 的興奮,他雙眼之內,閃耀著一種貪婪的光采,他的聲音也顯得十分 急促,他道:「那個裝置……可能也在這金字塔之中,啊,我明白了 ,正是由於太陽的重現,所以瑪亞人才造了這樣的一座金字塔來作紀 念!」 教授的推斷也很有可能,他說到這里,呼吸更急促,要好几次深 深吸氣,才能說話,由此可知他是如何緊張。年輕人和公主開始還以 為他是為了學朮上有了新的發現而興奮,可是接下來,聽得他再說下 去,才知道他的興奮,是有原因。 他盯著年輕人和公主:「兩位不會懷疑真是有這樣的女神出現過 吧!」 年輕人和公主還沒有回答,康明教授又道:「看看這些浮刻和浮 雕,如果不是真的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如果不是真的有這樣的神出 現過,誰能作得出來!」 康明這樣說法的說服力并不是太強,可是年輕人和公主并沒有反 駁。 深井的四壁和那塊石板上所刻著的一切,如此生動,他們也愿意 相信真的有這樣的事發生過。 康明教授的聲音,陡然變得十分高吭:「兩位,這位女神,自然 不是地球人!」 這一點,年輕人和公主都表示同意。康明教授的聲音更高:「想 想看,一座外星人的裝置,這裝置能發出巨大的力量來,力量大到能 使陷在黑夜之中的地球,重見光明,要是我們發現了這裝置,又有了 啟動它的鑰匙,那我們會成為甚麼樣的人?」 等康明教授講到這里,他心中在想些甚麼,自然也真相大白了。 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都自然而然,現出十分卑夷的神情來 。 可是康明由於太興奮了,并沒有留意兩人的不屑,他簡直是在喊 叫,叫聲在深井之中,激起了一陣陣的回音。 他叫的是:「我們將成為世界上掌握了最強大力量的人,那力量 強大得不可思議,可以--」他還沒有叫完,年輕人已打斷了他的話 頭,接了上去:「可以帶來光明!」 康明還沒有聽出年輕人話中的諷刺意味,他立即又道:「能帶來 光明,也能帶來一切,我們有了這樣強大的力量,可以主宰一切!」 他滿臉都是興奮之極的神色。公主在這時候,閑閑地道:「哦, 主宰一切,真是動聽,我去看看,深井四壁的石刻上,有沒有表現女 神主宰世界的組畫。」 年輕人立時知道她想做甚麼,所以笑著說:「對啊,如果有的話 ,也好作為我們主宰世界時的參考!」 康明畢竟不是笨人,他聽出了年輕人對他的說法,十分不以為然 ,剎那之間,他的臉色,十分難看,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几乎令 他全身僵硬! 他有到公主手在石壁上一按,人已到了深井的中間,她明明是身 子懸空的,沒有一處地方沾碰到井壁,可是她卻并不掉下去,就那樣 浮在空中。 她手中的電筒,向四壁照射,身體也隨之在緩緩轉動,使電筒的 光芒,能射到井壁上,看清楚井壁上生動的浮刻。然後,她的身子, 緩緩下沉,年輕人也開始向下攀去,他在直上直下的石級中攀下去, 速度自然慢得多。不一會,就看到公主帶著電筒的光芒,已經沉到了 深井的底部,然後,公主又帶著電筒,向上升來,升勢也不是太快, 看來十分悅目。 這時,年輕人至少已經落下了二十公尺,他抬頭向上看,康明仍 留在原來的地方--這一點,也早在年輕人的意料之中。要是看到了 公主的異能之後,居然還能行動如常的話,康明本身也是異人了! 年輕人揚聲叫:「教授,你怎麼還不下來?」 年輕人一叫,康明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年輕人又叫:「小心,你 克服不了地心吸力,跌下去可不是玩的!」 公主這時,升到了年輕人的身邊,甜甜她笑:「找不到女神啟動 那個可以發出巨大力量的裝置,或許是我們想錯了!」 她說著,又冉冉升到了康明教授的身邊,康明也不知是為了吃驚 還是害怕,竟然無緣無故,大叫了一聲。公主笑道:「這是我的異能 之一,當然,如果你有了可以主宰世界的力量,我就不算甚麼了,或 許,那力量一發,就可以使整座山峰消失!」 康明的口在發著抖,發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聲音來,公主也不再 理會他,又向下沉,來到了年輕人的身邊。 一直等到三個人一起到了深井的底部,康明才聲音發顫地問:「 這……是怎麼一回事?」 年輕人嘆了一聲:「太復雜了,你不會明白!」 康明的神色十分難看,忽然大聲說了一句:「瑪亞人有關女神的 傳說,是一項十分寶貴的資料,我已經毫無保留,作了提供。」 年輕人一面令得深井底部的石板移開去,一面道:「是的,我也 愿意相信可能有這樣的裝置在,但是我不認為我們發現了那個裝置, 就可以主宰全世界!」 年輕人說得十分堅決,而且,語意之中,有著明顯的責備意思在 。康明悶哼了一聲,不說甚麼。年輕人已移開了石板,進入了第二個 深井,再落到了井底,看到了四條來自不同方向的甬道,他選了其中 一條,揮了揮手,開步走去。 那是若干年之前,病毒走過的所在。不一會,來到了石門之前, 他向上抬,石門向上升起。電筒的光芒,射進了那間秘室。 十七個互相砍殺的乾尸仍然在,病毒并沒有造成破壞,這是一個 有原則的盜墓家的行為。 年輕人指著最中間的一個人:「那塊金屬片就在他的手中,推測 是由於搶奪它,才引起了殘殺。金屬片可能是從祭室中得來的。」 康明一面答應著,一面已在仔細觀察著那些乾尸。他每向一個乾 尸看上一眼,就發出一個古怪之極的呼叫聲。他顯然是在叫些甚麼, 可是年輕人和公主,都聽不懂。 一直當他叫了五六下之後,他才吸了一口氣,解釋:「這些全是 部落的酋長。瑪亞族是一個總稱,分支極多,有的甚至有自己獨立的 語言。能一下子就叫出哪個酋長屬於哪個部落來的學者,只有我一個 ,剛才我叫的,就是部落的名稱,像這一位,是達達哈姆族的,意思 是很大的石頭,十七個部落酋長,他們毫無疑問,是為了這個古老的 傳說而到這里來的!」他說到這里,直了直身子:「尋找帶來光明的 女神使用的寶物,一直是瑪亞人的目標,甚至當作是一種虔誠的宗教 行為來進行的。」年輕人心中一動:「瑪亞族人忽然在世界各地消失 ,照你看,這十七個部落的酋長,在這里互相砍殺,是甚麼時候發生 的事?」康明一揮手:「這里的發現,重要之極,當然是瑪亞人集體 消失之前的事,這里的十七個酋長,來自不同的地面,看這一個頸上 所圍繞的蟒蛇皮,只有在如今巴西一帶的瑪亞人才用蛇皮作裝飾,而 這一個,戴著一個金項圈,那又是墨西哥瑪亞族人的特色!」 對於他隨口能說出那麼多有關瑪亞族人的資料來,年輕人和公主 ,也不禁十分佩服。 康明追問:「你剛才這樣問,想弄明白甚麼?」 年輕人忙道:「那塊金屬片并沒有離開這密室,這十七個人死在 這里,在整個瑪亞人之間,一定引起了極大的波動,會不會因此形成 了大規模的內戰,各部落之間互相殘殺,以致同歸於盡了?」 康明搖搖頭:「沒有人明白瑪亞人為何消失的原因,你剛才所說 的,早有人提出過,可是找不到証據,例如沒有大量的兵器被發現, 也沒有發現殘骸。」 在年輕人和康明討論的時候,公主只是默然注視著秘室中的一切 。 雖然早在病毒的描述之中知道了情形,叫是身歷其境,又大是不 同。這十七個人,像是在同一秒鐘內發動,一下子就完成了殺戮一樣 ,看來根本未好好地想過一想,那是為了甚麼?如果說是為了爭奪金 屬片,那金屬片真的那麼重要嗎? (十)教授野心 公主正在想著,忽然看到康明小心地走進了乾尸群之中,到了最 中心的那個人的身邊,指著他道:「這是一個小部落的酋長,你們說 ,金屬片就是在他的手中!」 年輕人立即解釋:「曾有一個偉大的盜墓者進入過這里--你就 是沿著他所掘的地道進人的,他的記載中,提到了金屬片的情形。」 康明收了一口氣,忽然一翻手,手上就多了一片那奇形怪狀的金 屬片。 乍一看到這種情形,年輕人和公主都大是驚異,因為病毒從這里 取走了那金屬片,後來給了他的妹妹,女巫加加,女巫又給了公主, 那金屬片一直在公主身邊,康明哪有那麼大的神通可以將之盜走! 可是隨即,他們就明白了,康明手中的是復制品! 那塊石板反面的凹痕,和金屬片的形狀一樣,要復制一片,自然 簡單之至。 一時之間,公主和年輕人都不知道他想干甚麼。 康明舉起了他手中的金屬片,向年輕人和公主望來,臉上有異樣 的神情,聲音也變得十分怪,他用很尖厲的聲音道:「你們想不到吧 ,我有那塊石板,很容易就可以復制這種鑰匙!」 公主和年輕人互望了一眼,康明教授那種過份貪婪的神情,和他 剛才的那種想主宰一切的愿望,都說明了他這時的心態,已相當不正 常。 年輕人和公主都是一樣的心思,他們都十分佩服教授的學識,不 希望他這種不切實際的野心進一步發展,因為這種野心發展下去,足 以使充滿智慧的人,變得瘋狂。 年輕人吸了一口氣:「你把這金屬片想像成為一柄鑰匙?」 康明厲聲道:「是!你們有,我也有!」 公主嘆了一聲:「教授,就算這是一柄鑰匙,你有了又有甚麼用 ?你根本不知道用它來開啟甚麼!」 康明大聲吼叫:「你們有,我也有,那至少証明我們的地位是相 等的!」 年輕人仍然十分心平氣和:「我曾提及的那位盜墓家,也曾在他 的記述之中,把這金屬片稱之為『女神之鑰』和『光明之鑰』,他的 設想和你不謀而合。」 康明現出十分自傲的神情:「那是我多年研究的結果,不是簡單 的設想!」 年輕人向他作了一個請他別那麼激動的手勢:「那人首蛇身的女 神是外星人,這也是你研究的結果?」 康明昂百挺胸:「當然是!」 年輕人笑了几聲:「一個外星人的裝置,啟動之後,可以發出一 種不可思議的力量,把光明還給地球,你再去研究一下,這樣的裝置 ,是不是可以隨便用一個復制品來啟動?」 康明呆立在當地,面肉抽搐,可是他的動作卻十分僵硬,張大了 口,說不出話來。 年輕人的問題,其實根本不必研究,誰都可以立刻就回答得出來 :地球上的普通磁性鎖,都無法使用復制的鑰匙,何況是這樣的一個 裝置,康明復制的那金屬片,自然一點用處也沒有。 看來,康明是早已明白這一點的,只是他太熱愛於擁有那股力量 了,所以才在行為上出現了自己騙自己的情形! 公主在他發怔的時候,柔聲道:「在還未曾發現這個傳說中的裝 置之前,討論鑰匙是不是有效,并沒有實際上的意義。」 康明喃喃地道:「有這種裝置在,我知道一定有這種裝置在!」 年輕人和公主都感到康明的精神狀態已不是很正常,可是就在這 時,他忽然又叫出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來:「我甚至知道它的形狀! 」 年輕人和公主都不出聲,只是望著他。他們并不知道康明在考古 學上的研究達到了甚麼程度,自然無法接口。 康明的神情,又充滿了自信心:「瑪亞人的傳說之中,提到帶來 光明的是一堆石塊,那是一個在外形上看來像是一堆石塊似的裝置, 當然不是真正的石塊,而是瑪亞人不懂那是甚麼,才有了一堆石塊這 樣的形容!」公主低聲道:「原來當考古學家,也用要有丰富的想像 力!」 康明立即抗議:「不是想像力,是分析研究的結果!還有大量的 火,所有人都要在很遠的地方,免得被火光所傷害。」 「只有女神不怕,女神在火光之中,用鑰匙啟動了那塊石塊,石 塊……不,那裝置在一片漆黑之中,帶著明亮無比的火光,沖向天空 ,沖開了黑暗,帶來了光明!」 年輕人和公主聽到這里,都發出了「啊」地一下低呼聲,康明洋 洋自得:「我研充所得的結果,令你們吃驚了,是不是!」 年輕人道:「有一點,但是最主要的是,使我們有了聯想!」 康明一時之間,不明白年輕人的話,他只是瞪視著他,公主也大 是感嘆:「你剛才所說的,和女媧煉石補天的傳說相似之至。」 康明怔了一怔,神情十分古怪,年輕人道:「在中國的傳說中, 女媧的補天行動,一直很難為人理解,煉石,怎麼能補天呢?可是, 如果是一個裝置,形狀如一堆石頭,而又會發出火光,直沖上云霄, 那麼,遠遠觀看的人,認為是火燒石頭,也就十分形象化!」 康明漲紅了臉:「這個女神一定曾在地球上到處活動,所以才在 各處都留下了傳說:那……像一堆石頭一樣的裝置--」 公主道:「中國的傳說之中,還要具體一些,說它是色彩繽紛的 --煉五色石以補天。」 年輕人失聲叫了起來:「老天!那是一艘形狀奇怪的飛船!」 公主急急地揮著手:「等一等,等一等!女神的行動好像不一樣 ,在瑪亞人面前,是把光明帶給地球,行動的時候,是沖破厚而黑的 云層。但是在中國人處,她卻是補天,天上有了漏洞,女神去補!」 年輕人沉聲道:「假設於就相同的女神,來自同一星球,使用的 飛行工具自然也一樣,但是她們來到地球的時間不一樣,在地球上的 行動也不一樣!」 公主十分神往:「對,這個假設成立!當地球需要光明的時候, 她就帶來光明,當天上有了異狀,需要補天的時候,她就補天!」 年輕人大是感嘆:「煉石補天的傳說,傳了過千年,全然沒有人 想到過那是看來像一堆石塊的一艘飛船!」康明悶哼了一聲:「要不 是我的提示,你們也一樣想不到!」 康明的態度雖然叫人感到討厭,可是他所說的,都是實情,如果 不是由他的提示,他們的想像力再丰富,也設想不到這一點。 康明吞了一口口水,神情又大是貪婪:「那樣說,我們要找的是 一艘飛船了?那金屬片,是啟動飛船用的,就像是汽車的車匙?」 年輕人笑了起來,伸手在康明的肩頭上重重拍了一下:「飛船是 女神來往地球的交通工具,女神若已離去,怎還會有飛船留下來?」 康明神情猶豫:「可是瑪亞人的傳說之中,卻說女神留了下來, 為了考驗瑪亞人的智力,還說誰可以找到她,她就會賜給找到她的人 以無比的力量!你看,這里的十七個人,一定是根據了傳說中的線索 ,找到這里來的,可是為了爭奪寶物,又自相殘殺了!」 年輕人不由自主叫了起來:「你對瑪亞人的傳說,究竟還知道多 少?」 康明十分難過:「已經全告訴你們了,他們一定知道得比我多許 多倍!」 教授口中的「他們」,就是那不知在甚麼年代死去的,成了乾尸 的十七個瑪亞人部落的首領,看教授的神情,像是為了知道更多的瑪 亞人傳說,他寧愿也變成一具乾尸一樣。 而且,這時候,他的行動,也十分駭人。那些乾尸的樣子,都十 分可怕,但是康明卻一點也不怕,他開始在乾尸的身上,逐個搜尋起 來。 年輕人駭然問:「你想發現甚麼?」 康明并不停手:「這十七個酋長,會聚集在這里,一定曾得到某 種指引,要是能在他們的身上,找到些線索,那太有用了!」 公主立時點頭,表示同意康明的話,她進一步補充:「到時,非 但可以找到飛船,而且,還有可能見到女神!」 年輕人不禁用責備的眼光,望向公主,公主卻一點沒有自責的意 思,反而更進一步道:「瑪亞人的傳說都有一定的根據,他們是一個 十分神秘的民族,集體消失,就已經夠神秘的了!」 年輕人搖了搖頭,沒有說甚麼,他只是留意著康明的行動--他 不是很相信康明,怕他會有了甚麼發現藏了起來不公開。 同時,年輕人在想,病毒在他的紀錄中,并沒有提及他曾在乾尸 的身上搜尋,或許他認為那只是些印地安酋長,不值得他動手。 他正在想著,忽然聽到康明發出了一下如同抽搐也似的聲音,這 時,教授正自一個披著黑色披肩的乾尸身上,取出了一塊約有二十公 分見方的皮塊,看來像是相當厚的一塊牛皮。 在那塊厚約一公分的牛皮上,明顯地有著許多粗細不同的刻痕, 看來像是刻了許多文字。 康明的動作十分有趣,他先是發出了抽搐也似的一下低呼,這証 明他發現的東西,一定十分--重要。接著,他飛快地看了那塊牛皮 一眼,立刻掀起自己的上衣,把牛皮藏到了脅下。 然後,他又作賊心虛地抬起頭來,張望了一下。 他才一抬起頭來,就和年輕人的目光接觸,年輕人的目光之中, 也大有譴責之意。 這令得康明教授在剎那之間,尷尬之極,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下 不了台。 公主替他解了圍:「那是一塊牛皮?上面刻了文字,瑪亞人要來 記載事件用的?」 康明勉強笑了一下:「是!是!」 他一面說,一面把那塊牛皮取了出來,看來十分不愿,但還是向 公主遞來。公主并不接,搖頭:「這上面的文字,我們不懂,還要請 你解釋。」 年輕人也走了過來,看了一下,牛皮上的文字,他確然一個也認 不出來。 康明吸了一口氣:「這是古代的瑪亞文字--」 年輕人立時「啊」了一聲:「你說過,世上可能只有十個人認識 這種文字!」 由於剛才他有想把東西偷藏起來的行為,所以年輕人特意這樣說 ,作用是提醒他,除了他之外,還有人認識這種文字,以防止他胡言 亂語。 康明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可是也無可奈何。而且,年輕人的 目光十分凌厲,也使他心虛害怕。他只看了一會:「這上面記載著的 ,正是女神帶來光明的傳說,和我告訴過你們的一樣,沒有甚麼特別 --瑪亞人的許多傳說,就是靠這種文字記載傳下來的。」 年輕人知道康明在這樣的情形下,沒有說謊的必要,他指了指那 牛皮:「這本身是古物了?」 康明忙道:「當然!不但是古物,而且名貴罕有之至。事實上, 這十七具尸體,更加有價值,瑪亞人全不見了,連尸體也沒有留下來 ,這十七個人,可能是世上僅存的瑪亞人了!」 公主皺著眉,年輕人知道她一定想到了甚麼。果然,公主道:「 我推測,一定是各地的瑪亞人,都發生了非常的變故,這才導致十七 個部落的首領,集中到這里來的,他們想來向女神求助,可是多半沒 見到女神,他們就先自相殘殺了起來!」 康明苦笑,搖頭:「那只是純推測,至少要有一點資料作依據, 才會接近事實。」 年輕人一揮手:「這些人為甚麼集中在這里的,并不亞要,重要 的是我們是不是能在他們的身上,找到線索,對女神和她的存在,作 進一步探索!」 公主緩緩地道:「只怕不能,如果有線索的話,他們自己早就發 現了……」 康明這時,已把十七個人的身上,都搜了一下,除了那塊牛皮之 外,也沒有甚麼別的發現,他的神情,十分沮喪,垂頭喪氣,面色灰 敗。 年輕人又忍不住指責他:「作為一個考古專家,你的發現,是使 你名揚天下,你還不滿足?」 康明搖頭:「你錯了,考古學家的目的,不是要發現寶物,掘出 尸體。而是要從發現的物品之中,弄明白曾經發生過甚麼事。現在, 我陡然發現了許多東西,可是一點也不知道曾發生過甚麼事,在考古 學上來說,我一無所獲,還說甚麼揚名天下……」 康明教授這一番話,倒說得十分實在,年輕人嘆了一聲:「總比 甚麼都沒有發現的好!」 康明望了他片刻:「我會努力去找尋……女神的飛船,如果找到 了,那鑰匙……是不是可以供我研究!」 年輕人想起他曾有那種瘋狂野心的想法,所以對他的這個要求, 回答得十分小心:「當然可以,但也必然是我們的合作!」 康明看了年輕人一會,在他知道不可能有進一步的要求時,才吸 了一口氣:「當然。」 他用強烈的電筒,在這間秘室四周圍照射著,年輕人搖頭:「這 里不可能再有秘道,因為有的話,一定已被那位盜墓家發現了!」 康明有點不以為然:「你對那個盜墓家好像十分推崇,他是哪里 人?」 年輕人道:「是埃及人,有一個外號叫『病毒』!」 康明畢竟是考古學家,雖然古埃及的文物,不是他研究的對象, 可是病毒這個人的名字,他自然是聽過的,聽了之後,他發了一會呆 :「原來是他……他早已進來過,唉,要是那時候,我有機會和他合 作,只怕秘密早已……不是秘密了!」 這話雖然大有輕視年輕人和公主之意,可是兩人并不見怪,因為 他們也同意。聽教授的描述的瑪亞人知識,加上病毒的本領,如果其 有秘密存在,他們兩人合作,自然機會要大得多。年輕人又把病毒發 現那金屬片之後,感到那金屬片的重要,所加的一些評語,說給康明 聽,康明聽得滿臉通紅,不斷地道:「不錯,不錯,我的想法和他一 樣,都認為這件事中,一定蘊藏著天地之間最大的秘密!」 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這時,兩人都是一樣的心思:不如把 那片金屬片交給康明算了,讓他去作進一步的研究。因為看來,這不 是現時間內會有結果的事,說不定三年五載,一直會拖下去,自己怎 有可能把時間全都耗在這件事上? 他們交換了一下眼色,年輕人就用十分誠懇的聲音道:「教授, 你令得我們擔心的是,你如果發現了一種強大的力量,會心態起了變 化,妄想控制這種力量,把自己推到主宰世界的地位上去!」康明教 授苦笑:「我確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就算一切和設想一樣,也不 會實現,試想,發現了飛船,我能駕駛嗎?那種狂野的想法,自然只 是想想而已。」 年輕人笑了起來,康明的這一番話,說得十分誠懇,令他滿意, 所以他道:「我們無法參加長時間的研究,所以可以把有關的一切資 料都交給你。」 康明教授呆了一呆,像是一時之間,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幸運 。 隨即,他整個人直跳了起來:「太好了!太好了!」 他跳了又跳,像是一個得回了心愛已久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樣,而 且,把他那仿制的金屬片,拋在地卜,用力踐踏著。 公主取出了那片金屬片來,交在他的手中,他一得手,立刻緊握 著金屬片,一只手又握住了另一只手,像是唯恐只用一只手,那金屬 片就會飛走一樣,而且,他又把兩只手,一起移到了胸前,緊靠著胸 --由身體語言的觀點來分析,普通人得到了他認為至愛無比的東西 之後,都會有這樣的動作。 而年輕人和公主,看到了他這樣的動作之後,心中都一動,自然 而然,向那十七具乾尸中最中間的那一具,看了一眼在病毒的描寫中 ,他正是看到了這具乾尸用這樣的姿勢,所以才想到他手中所握的東 西,是十分寶貴的。 由此可知,那乾尸生前一定知道這金屬片是十分重要的物事,就 像康明現在一樣。 秘室中的互相砍殺,極可能是由於爭奪金屬片而引發的,照說康 明不應該明白這金屬片究竟有多麼重要,可是何以他會有同樣的行為 呢? 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都想到了一點:康明教授還是有事情 瞞著人! 他們倒并不後悔把金屬片給了康明,單從知道康明還有事隱瞞著 人,也已十分有價值。年輕人問:「教授,你准備從哪里開始?」 年輕人問得十分不經意,而康明教授這時,又處於熾熱的興奮之 中,所以他想也不想,立即回答:「自然是從那塊石板。」 如果他很正常的把這句話講完,那麼年輕人和公主,決不會懷疑 甚麼,因為那塊石板的背面,有著放置金屬片的凹痕,從那塊石板開 始研究,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康明的話,才說到一半,就陡地住了口,神色驚惶,甚至 一陣發青!這種情形,別說看在年輕人和公主的眼中,看在任何人眼 里,都可以知道康明那句話是說漏了口,說錯了話,由於高興過頭, 而無意之間,泄露了一個絕大的秘密! 任何人可以看得出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但是要康明承認,而且說 出這個秘密來,那就不是任何人所能做得到的了。 年輕人和公主一見這樣情形,心念電轉,首先想到的是:那石板 之中,還有甚麼大秘密呢? 可以肯定的是,秘密必須由金屬片來發現:兩人都知道不能再去 想那是甚麼秘密了,必須立即給康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打擊,才會使 他說實話,使他沒有時間再去用謊話來掩飾! 所以,這時年輕人和公主的神情,看起來就像甚麼都知道了一樣 ,年輕人拍著手:「教授,這句才是老實話,當然是從那塊石版開始 !」 公主立即接了上去,帶著笑:「教授,我們以為你還想把這個發 現再瞞著我們!」 年輕人打了個哈哈:「教授,你不必吃驚--」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頓,這時,教授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難看 之極。年輕人伸手在他肩頭上拍下一下,他身子向上一跳。 年輕人這才道:「要是我們不是早知道了,會把金屬片給你嗎? 」 就是這一輪急攻,康明完全潰敗了! 他的聲音有點發抖,解釋著:「我不是有意瞞你們的,實在是連 我自己,也不知道會在那塊石板中發現甚麼,但……一定會有十分重 要的發現!」 年輕人和公主,又這時聽出他不說「石板上」,而說「石板中」 ,這有點不很容易明白,可是其中必有蹊蹺。年輕人笑了一下:「那 誰都知道!」 教授又急急地道:「我對你們沒有保留,把那塊石板給你們看了 !」 (十一)泄露秘密 公主比年輕人更靈敏,她已從「石板中」這樣奇怪的說法上,悟 出了道理來,所以她笑著說:「你把石板給我們看的時候,一定想不 到最關鍵的東西,會是在我們的手上吧!」 康明苦笑:「這……自然是想不到的,要不是病毒他早年取走… …我也不會那麼狼狽,早就有所發現了!」 公主道:「要不是病毒早年曾進入過大金字塔,你根本進不了, 甚麼也不會發現。」 年輕人十分輕松--雖然他還不知道真正的秘密是甚麼,可是金 屬片加石板,可以使事件有進一步的發展,這是可以肯定的事。而且 ,這個大秘密,康明本來准備一個人進行,卻被他們無意中揭穿了。 康明在伸手抹汗,年輕人已在問:「那塊石板,你當然帶來了? 」 石板十分沉重,照說很少隨身攜帶的可能,可是年輕人這樣一問 ,康明居然點了點頭!年輕人一揚眉,從康明的行動之中,也可以証 明這塊石板的重要性。 公主輕輕拍著掌:「我們還等甚麼?」 康明的神情十分遲疑,揮著手,卻又不說話,目光停留在那十七 具乾尸之上。 公主用柔和的目光望著他,過了足足一分鐘,教授才道:「兩位 ……對這十七個人的身體竟然不會腐爛……不覺得奇怪嗎?」 年輕人道:「病毒也曾懷疑過,他認為那是這間石室中的空氣特 別乾燥之故。」 康明不作否認,可是神情仍然十分疑惑,他又緩緩地搖了搖頭, 然後喃喃地道:「想不通,想不通,不過一定會想得通的!」 他在這樣說的時候,仍然雙手緊握著金屬片,放在心口,然後, 他又四面張望著,忽然發出了一下悶哼聲來。 和康明相處久了,年輕人和公主都可以知道,教授是一個怪人他 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忽然會野心大到要做世界的主宰,忽然又會偷偷 摸摸做些小動作,而且,他生性多疑,不是坦誠對人,所以這時他又 有些古怪的行動,也不足為奇,公主問:「你還想發現甚麼?」 康明的口角牽動了一下:「瑪亞人的文化雖然發達,可是他們不 懂得使用輪子!」 瑪亞族人不懂得使用輪子,這一點,倒是所有研究瑪亞文化的人 都同意的。因為在許多刻畫之中,在許多瑪亞人留下的精致工藝品之 中,在文字記載之中,都沒有「輪子」這回事。 這也是瑪亞文化中十分神秘的一面:沒有輪子,許多事情就無法 進行:年輕人接著所說的話,最能代表這一點,他道:「是啊,真難 想像,沒有輪子,如何運輸?這樣的巨型金字塔,又是怎麼建造起來 的?」 康明教授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道:「我想到的,正是這一個問題 !」 公主揚眉:「埃及人會用輪子,可是埃及的金字塔是如何建造出 來的,一樣是一個謎!」 年輕人和康明同時開口:「有人幫助瑪亞人!」 公主也几乎同時開口,可是她卻用行動代替了語言:她的身子, 緩緩地向上浮起了一公尺,又落了下來,然後她才道:「事實証明, 地心吸力是可以克服的,能夠克服地心吸力,輪子還有甚麼用?」 年輕人一伸手,擁抱了公主一下:「對,最新型的磁力浮動列車 ,就沒有輪子,那是最先進的交通工具。瑪亞人一定有了先進的運輸 交通方法,所以才根本不必要輪子的,教授,是不是?」康明嘆了一 聲:「再和你們相處下去,我要變成幻想家,不是考古學家了!」 年輕人笑著,指著康明:「是你自己說的,考古學家,也需要丰 富的想像力!」 康明再嘆了一聲,顯然是一時之間,太多的發現,令得他不知如 何才好。 然後,他提出了一個要求:「兩位,在我們的研究還未有結果之 前,我想這里的一切,都應該保守嚴格的秘密!」 年輕人和公主還在考慮他的提議時,他又說了一番對墨西哥政府 十分不尊重的話:「要是一公開,本地政府根本不懂得甚麼叫考古, 大量的民眾,也會蜂涌而至,破壞這里的一切!」 康明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當地民智未開,又十分貧窮落後, 再加上種種傳說,若是讓民眾知道大金字塔下有寶藏,那會引起相當 程度的混亂。 所以公主和年輕人同意了康明的提議,康明吁了一口氣,慢慢返 到石室的門口,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會,才轉過身去。 當他們循著深井,離開大金字塔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午夜時分了 。 康明告訴年輕人和公主,就在附近,他有一幢屋子,是他要來准 備長時期研究大金字塔用的--那塊石板,自然在那屋子之中。 登上了吉普車,年輕人一面發動車子,一面又不經意地道:「當 年病毒也未曾發現石板中另有秘密,你倒有了發現,真不容易!」 康明聽了之後,怔了一怔,立時反問:「病毒的紀錄之中沒有,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年輕人早已料到了他會有這樣的反問,所以立時道:「我們曾看 過石板,你忘記了?而公主的超特感覺能力,你也是知道的!」 康明向一旁的公主望了一眼,默然不語,看來,他對於要和別人 分享秘密,心中還是十分不情不愿。 公主也裝成理所當然地接口:「病毒志不在此,要不然,他再進 來一次,也就甚麼都可以發現了。」 康明沉聲道:「不!他根本不知道瑪亞人的傳說,所以才沒有進 一步的搜索!」 年輕人和公主都點頭--確然,如果不是有那麼多的瑪亞人的傳 說在,他們也不可能作出那麼多的假設。 這時,年輕人和公主只是裝著知道了那塊石板的秘密,真正的情 形,他們還不知曉。 康明遲疑了一下:「我也是偶然發現的--有一次,我一面思索 ,一面用手中的筆,敲打著石板,聽到發出的聲音--」 他說到這里,略停了一停,年輕人和公主心中已然明白:那石板 是空心的! 這樣的一塊石板,又是空心的,自然其中必然有十分驚人的秘密 在! 年輕人淡然一笑:「有很多發現都十分偶然,你能夠不立刻就剖 開石板來看看,可說是十分難得!」 康明現出自豪的神情:「我是一個考古學家,對一切古物,都有 異乎尋常的愛好,絕不肯加以破壞!」 年輕人又道:「不破壞它,也可以大約知道石板之中,有甚麼機 密的。」 康明抿著嘴,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進行X光透視,這才 知道要利用那片金屬片,才可以打開那塊石板。」 年輕人和公主悄悄互望了一眼,康明正在說他發現秘密的經過。 可是兩人當時,都有點不明白何以進行X光透視之後,教授會有這樣 的發現。 他們都沒有發問,康明又道:「在那石板中間所藏舊的,好像是 金屬,X光不易透過,不過不要緊,很快就可以有答案了!」 他一面說著,又指點年輕人轉了一個彎,不多久,就在一幢白色 的,十分精致的屋子前,停了下來。 屋子出乎意料地舒適,而且沒有人,康明用鑰匙打開了門,是一 個相當寬大的起居室,放著一張十分大的桌子,那自然是工作桌。 康明一進屋子,就急不及待,走到一個大柜子之前,打開了密碼 鎖,那塊石板在柜子中,他把石板捧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然後,他取出了金屬片來,道:「我不敢破壞石板,也是怕會有 意料不到的後果。設計這麼巧妙,必然有它特殊的原因!」 年輕人和公主這時,仍然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可是在他 接下來的行動中,卻立刻就知道了。 康明指著石板的右上角:「X光透視,這部分有一個痕跡,形狀 和金屬片一樣,起先,我以為是另外有一片藏在石塊里的,後來才發 現,那是一個匙孔,供金屬片插進去的!」 年輕人大是驚奇:「如何插進去?」 康明點頭:「巧妙就在這里,看!」 他說著,在石塊的右上角,用力一扳,竟然給他扳開了三角形的 一只角來--當合上的時候,全然合縫,一點痕跡都不露出,絕想不 到有一部分可以移動:而拉開了這一角之後,出現了一道縫,一看縫 的狹窄程度,就知道恰好可以插入那金屬片。 康明這時取了金屬片在手,他的手,不由自主,有點發抖,當然 是由於心情緊張的原故。 年輕人也屏住了氣息,因為完全不知道金屬片插進去之後,會發 生甚麼事。 公主在金屬片快要插進去時,壓低了聲音:「等一等,我們是不 是要先設想一下,會有甚麼事發生?」 年輕人也想到過這個問題,所以他一下子就有了答案:「完全無 從設想--可以發生任何事!」 公主道:「我的意思是,一切都那麼不可測,會不會有災渦發生 ?」 本來手就在發抖的康明,手抖得更甚,望著年輕人和公主,不知 怎樣才好。 過了一會,年輕人才道:「我看不會--這塊石板,是一只設計 精巧的扁平箱子,箱子里所放的東西,一定十分重要,我想不到會有 甚麼災禍。」 公主嘆了一聲:「我們已設想女神來自外星,而地球人對外星的 一切,所知如此之少……這石板中間……有可能是任何東西,甚至… …是一群妖魔!」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公主是聯想到了許多在石頭中出現怪 異的傳說(神通廣大的齊大大聖,就是從石頭中出來的),但是他也 知道,公主的特異功能,使她有遠比常人靈敏的感覺,她這時在完全 提不出理由的情形下,卻一再阻止康明采取行動,自然也不容忽視。 他把手按在公主的手背上,發現公主的手十分冷,可知她的心中 ,也十分緊張。年輕人溫柔地問:「你感到了些甚麼?」 公主緊蹙著眉,并不出聲。 這時,康明雖然手在微顫,可是要把那金屬片插進石縫里,也是 輕而易舉的事。但是他也知道公主有十分敏銳的感覺,未聽她有確切 的意見之前,他也不敢妄動,所以僵住了不動。 過了一會,公主才道:「我也不能很確定,只是感到會有不可測 的事發生。」 年輕人鼓勵她:「運用你強烈的感覺,看看是不是能預感發生甚 麼事!」 公主忽然向年輕人望來,口唇顫動著,欲語又止,可是俏臉卻漸 漸變得蒼白。 一看到這種情形,年輕人不禁嚇了一跳,他低呼了一聲:「天! 你究竟預感到了甚麼?」 公主勉強笑了一下:「照說沒有道理,可是我確然有這樣的感覺 ,我感到我們會分開?」 年輕人立刻雙手一起抓住了公主的手,神情駭然:「分開,怎麼 會?」 公主搖了搖頭,十分惘然,顯然是她雖然有這樣的預感,可是詳 細的情形,卻并不知道。 相愛的男女,最怕聽到的,自然是「分開」這個詞,不論是短暫 的分開,還是長期的分開,都不是好現象。而公主和年輕人尤甚,在 心理上厭惡分開,至於極點。因為他們曾經分開過,而且是一種極可 怕情形下的分開! 所以,他們「重逢」之後,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再也不想分開 ! 年輕人的呼吸急促,又望著那塊石板,他完全不明白公主何以會 有這樣的預感! 康明也大惑不解:「你的預感,常應驗麼?」 公主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卻十分情深地望走了年輕人:「很奇怪 ,好像是非分開不可!」 年輕人把公主的手握得更緊:「要分開……多久?」 公主緩緩搖著頭:「不知道,情形十分奇怪,完全無法感覺到時 間。」 年輕人有了決定:「我不要分開,我們退出,石板打開,不論出 現甚麼,我們既然與之無關了,就不會影響我們的離合。」 公主勉強笑了一下:「別自欺欺人了,石板中究竟有甚麼秘密, 會像一條毒蛇一樣,盤踞在你心中!」 康明叫了起來:「我保証在事後告訴你們,好不好?如果單是為 了你們兩人要離開,難道就不探索石板中的秘密了嗎?」 康明這樣叫,年輕人十分惱怒,他冷冷地道:「在我們的商討沒 有結果之前,你別想有進一步的行動!」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是伸手指著康明的。話一說完,康明已經覺 得不好,一縮手,可是年輕人的動作,比他更快,指著康明的手,像 是陡然之間長出了一截一樣,雙指一夾,已把那金屬片夾住奪了過來 ! 康明大怒,發出了一下吼叫聲,雙手緊握著拳,如果不是他知道 年輕人身手了得,只怕早已出手了。年輕人隨手將金屬片放在桌上, 語意冰冷:「我們答應的事,不會後悔,但既然事情關系到我們的離 合,對你來說,或許不算甚麼,但是對我們來說,卻是頭等大事,希 望你忍耐一下,不要亂來!」 康明盯著金屬片,口唇抖動,年輕人又補充了一句:「也不要亂 說甚麼!」 康明本來顯然有一些話要說,那些話自然不會好聽,也因為年輕 人的警告,而沒有說出來。 年輕人不再去理會他,把自己緊握著的公主的手,移動了一下, 按在石板上,望著公主。公主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運用敏銳的感覺 力,去進一步感到石板內的內容是甚麼,何以會導致他們的離別。 康明雖然極之惱怒,但是也無可奈何,只有盯著公主和年輕人。 開始的時候,公主的神情十分迷惘,目光也不集中,可是過不多 久,她就現出十分驚訝的神色來,這種神情,越來越甚。 大約在三分鐘之後,她突然揚手,離開了石板,對康明道:「你 可以運用那金屬片了,在石板之中的,是大量的……大量的……」她 猶豫了一下,才道:「應該說是大量的,用十分奇特的方法儲存的資 料,有許多許多資訊在里面!」 年輕人急問:「那麼為甚麼會--」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康明一聽得公主叫他行動,他就立刻開始行 動了! 那金屬片,就放在桌上,他一伸手就可以取到--年輕人為了表 示自己并不是言而無信,所以才奪了過來之後,并沒有收起來。 而他想問的是「何以會使我們分開」,只說到一半,康明已把那 金屬片,插進了石縫之中! 一見到這種情形,年輕人就住了口,不再問下去。因為,不論發 生甚麼事,會發生的必然會發生,再去追問,也沒有意義了!他只是 在那一剎間,飛快地向公主望了一眼,公主揚了揚眉,沒有甚麼特別 的表示。既然是公主叫康明行動,年輕人相信,不致於會有太壞的後 果。 那金屬片插進了石縫之後,康明的行動相當怪,像是害怕會有甚 麼意外發生一樣,他徒然向後退了一步,把那金屬片留在石板上。 三個人都盯著石板,只聽得有一下十分輕微的「得」的一聲傳出 來,然後,看到那石板的上半,移動了約一公分左右。 那石板的厚度,大約是十公分,移開的一半,有五公分厚薄,恰 好是一半。石板的邊緣上并沒有縫,想不到可以分成兩半。 年輕人走過去,想去揭開石板的上一半,可是沒法揭開,他手按 在上面,移動了一下,才將那一半石板移了開來,在下一半的石板中 ,有一個凹槽,圓形的,直徑約莫是二十公分,放著黑色的圓片。 那就是康明用X光透視時見到過的金屬。乍一看,像是一塊圓形 的鐵餅。康明先伸出手,他這次居然先向年輕人望了一眼,徵求年輕 人的同意,年輕人點了點頭,康明就伸手去拿。 可是他拿起來的,卻不是一個鐵餅,而是極薄的一片,薄得几乎 透明。 三個人都呆了一呆,年輕人也伸手拿起了一片來,并且用手指在 上打了一下,發出的聲響,証明那確然是金屬,那麼薄的金屬片,卻 一點也不軟,仍然十分挺硬,公主皺著眉,也拾起了一片來。 康明低聲叫了起來:「天!這是甚麼?總共有多少片?有甚麼用 ?」 年輕人向公主望去,這時,公主正把自己的掌心,貼在金屬圓片 上,過了一會,她才道:「我只知道這上面……有無數資料和訊息, 但是我無法知道究竟是甚麼內容,我想--」 她說到這里,吸了一口氣:「我想,需要特殊的裝置,才能知道 它們的內容!」 年輕人「啊」地一聲:「類似電腦的軟件!」 公主點頭,道:「可以這樣說!」 年輕人和康明不禁苦笑如果那些金屬圓片類似電腦的軟件,那麼 ,必然有一種裝置可以解讀,不然,絕無法知道他的內容!就像你得 了電腦軟件,如果不通過電腦裝置來解讀的話,就快不能知道軟件的 內容一樣! 康叫可能是由於過度的失望,所以行動也變得十分怪異,他在屋 中團團亂轉,四面張望,像是可以解讀的裝置,就在這屋中,他要把 它找出來。 年輕人把所有的金屬圓片取了出來,數了一數,一共是八十片。 他沉吟著:「就算照地球電腦儲存資料的方式,這八十件軟片, 也可以包括整個人類的歷史了!」 然後,他把所有的圓片,都放回去。康明正好看他拿到手內的軟 片,在怔怔地看著,像是想看出一些甚麼來他當然看不到甚麼,所以 他的神情,失望之極。 年輕人伸手,在他的手中,把圓片取了下來,放進石板中,他道 :「這些圓片所包含的內容,可以是任何形式的,如果照地球上的形 式,可以是影碟,可以是唱片,也可以提供聲音、文字、圖片等等。 如果這是外星人,是人首蛇身女神留下來的,內容自然更加丰富,更 加多姿多采,更加--」 年輕人說得相當興奮,可是康明卻沮喪之極,大聲打斷了年輕人 的話頭:「內容再丰富也沒有用,你根本讀不通它們!」 年輕人沉聲道:「這塊石板既然是在大金字塔之中,我相信解讀 它的裝置,一定也在大金字塔之中--通常,唱片和唱機,總不會離 得太遠的!」 一句話,說得康明直跳了起來,伸手在自己的腦門上用力一拍: 「再去找!」 (十二)解讀裝置 年輕人望向公主:「我想,如果我們對那裝置的形狀有點概念, 找尋起來會容易得多。」 康明搶著道:「當然一定有可以放置這些圓片的地方,我的意思 是,一個圓形的淺淺的凹槽,或是一道縫,恰好可以供圓片塞進去。 」 公主道:「這一定有解讀的裝備,要使人聽到聲音或看到形象的 設備,例如螢光屏或揚聲器,等等。」 年輕人嘆了一聲:「那是我們的觀念,或許外星人另有表達的方 式,單是發出能量,刺激腦部的活動,就可以把所有的資訊,輸入腦 中!」 康明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 年輕人的設想,即使對一個想像力十分丰富的人來說,依然是一 個莫大的刺激! 公主望著年輕人,秀眉緊蹙,年輕人用一種十分緊張的神態握住 了她的手臂,像是怕她會忽然消失了一樣,他的聲音也不自然:「讓 教授去進行……繼續進行,我們不要再理這件事了!」 公主當然知道年輕人為甚麼會有這樣的提議,因為她剛才曾有強 烈的感覺,她會和年輕人分開! 她自然絕不想和年輕人分開,在經歷過了患難分別之後,地球上 再已沒有一對男女,像他們那樣需要對方,他們兩個人,像是只擁有 一個生命--如何可以把一個生命分隔開來呢? 公主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望著那些圓片,康明在一旁搓著手,他 自然希望年輕人和公主不要退出--由他一個人在大金字塔中尋找的 話,可能一輩子也找不出可以讀出這些資訊的裝置來! 當他在焦急地等著公主的決定時,他不斷把那些圓片拿起又放下 ,有時,拿在手中的,有好几片之多。他的那種行動,自然是無意識 的,可是公主忽然道:「別把次序弄亂了!」 康明陡然怔了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公主這樣說是甚麼意思, 這時,他才放下了兩片圓片,手上還拿著一片。他呆住了望向公主, 公主走過去,把他手中的一片取過來,又取起了一片,把手中的一片 ,放在那一片之下。 康明和年輕人一看到這種情形,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啊」地 一聲,年輕人疾聲道:「這些圓片上沒有任何記號,你怎知道它們有 次序!」 公主有些答非所問:「我知道的,它們有次序,從一到八十。」 她又取起了一片圓片來,用雙手夾住了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康明想說甚麼,年輕人忙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別去打擾公主,因為他 看出公主這時,正集中精神,想在那圓片上,獲得些訊息公主有異能 的身體,很可能有本事直接從圓片上得到甚麼。 突然之間,公主雙眉略揚,現出了一絲喜容來。年輕人不禁心跳 加速。 他知道公主自從得到了來自幽靈星座的身體之後,和以前大不相 同,表情變得絕不夸張,十分含蓄,年輕人還曾抱怨道:「這算甚麼 ,是不是叫作『喜怒不形於色』?算是一種人生的高級修養?」 公主并沒有回答,年輕人自然也只是說說就算,因為公主如今所 有的身體,就算她一動也不動,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也一樣美麗無 比。習慣了公主不作夸張的表情之後,年輕人可以知道:她必然是有 著十分重大的收獲,所以才會有喜容現出來的。 可是,只不過兩三秒鐘,公主卻緊蹙著秀眉,而且,還不由自主 ,緩緩搖了搖頭。 年輕人又大是緊張,好几次想開口問,可是看到公主那種全神貫 注的樣子,他又不想去打擾她。 足足有三分鐘之久,公主的神情,忽喜忽悲,忽憂忽愁,變幻莫 測,康明雙手緊握著拳,額已和鼻尖,都沁出了汗珠來,這才聽到公 主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慢慢地抬起了頭來。 不等兩人發問,公主就道:「我得到了來自圓片上的訊息,它告 訴我,這八十片圓片,紀錄了很久以前,地球上所發生的一些十分重 大的事件!」 康明發出了一下怪叫聲,身子毫無意義的擺動著:「那太好了! 這是考古學上的歷史性發現!」 公主搖了搖頭:「恐怕和你的考古學,觀念上大有分別,那是很 久很久以前的事!」 康明仍然堅持著:「考古學就是要研究以前的事,越久越好,不 然,叫甚麼考古?」 公主不再理會他。年輕人吸了一口氣:「你只知道了這一點,并 不知道這些大事的內容?」 年輕人對公主了解深,他是從公主的眼神中并不是有那麼多的興 奮神情上看出這一點的。 公主低聲道:「是,其他的訊息太微弱了,我無法接收得到…… 」 年輕人忙道:「那就由得它去吧!」 年輕人總有預感,會有他不想發生的事發生,這種預感,甚至使 得他一有機會,就提出要不再繼續下去:公主聽得年輕人那樣說,她 默然不語--這種情形,倒和普通有戀情的男女,并無不同。通常的 情形是:女的提出了一些甚麼,男的表示了異議,女的就默然。 這種情形,表示女的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只是怕男的再反對, 所以才沉默。 如果這雙男女之間的感情深厚,在這種情形下,男的大多數會放 棄自己的主意:「好了,就依你吧!」於是,女的嫣然一笑,十分滿 足。 可是這時,在年輕人和公主這一雙感情如此深厚的男女之間,都 出現了全然相反的情形。公主沉默,年輕人也沉默,顯然他們都堅持 著自己的意見。 康明卻并沒有發覺兩人之間的這種微妙的情形,他大聲問:「這 是甚麼緣故?同樣是訊息,為甚麼有的你能接收,有的不能!」公主 吸了一口氣,輕輕敲著手中的圖片,發出清脆的聲音來:「就像是一 本書,內容絕大多數用很小的字體印刷,序言或者總言,用較大的字 體印刷,那種情形,對一個視力有問題的人來說,就是能看到大字, 看不到小字。我的情形也是那樣,能力太弱,只能接收到較強烈的訊 號,收不到弱的--只知道它們仍存在,可是全然無法了解它們的內 容!」康明苦笑:「你的譬喻很生動,可惜不切實際--要是看不清 內容,只要佩戴眼鏡就行了!」 公主的聲調很緩慢:「戴眼鏡可以改善視力,我也有辦法可以改 進我的接收力,事實上,眼睛看東西,也是一種訊息的接收過程-- 」 她才說到這里,年輕人已經大聲道:「不!不要再說下去了,我 們退出,不再理這件事!」 他不但說,而且有行動,一伸手,就去抓公主的手腕,從他的行 動來說,他像是准備把公主硬拉了出去! 可是他出手快,公主的反應也不慢,年輕人手才伸出,公主的身 子,已經向上飄了起來。年輕人一躍而起,還想去抓公主的足踝。可 是公主的上升速度十分快,年輕人一抓,還是抓了個空。 這種情景,簡直詭異之極--兩個人的追逐,自古以來,總是在 平面上進行的,可是公主的特異功能,卻使得追逐立體化了! 年輕人一連兩次,沒有抓到公主,十分懊喪,重重地頓了一下腳 ,轉過身去,公主卻又立時落了下來,就落在年輕人的身後,輕輕抱 住了他。 年輕人搖著頭,連聲道:「不……不……」 公主只是不出聲,溫柔地把自己的頭,靠在年輕人的背上。 康明教授在一旁看待目定口呆,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們究竟 在耍甚麼花樣?」 年輕人和公主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們兩人又保持了一會沉默 ,公主才挺直身子,對康明道:「教授,請你好好保管這些圓片,暫 時別向任何人提起你有了這樣重大的發現!」 康明攤著手:「發生了甚麼事?」 公主仍然不回答,自顧自說著:「我相信并沒有甚麼特殊的裝置 來『閱讀』這些圓片,對感應力強的人來說,一接觸到它們,就可以 接收到它們所包含的訊息,就像一個識字的人,打開一本書,就可以 知道書的內容,而文盲卻無法了解一樣!」 康明失神地睜大了雙眼,聲音苦澀的道:「上哪里去找這樣感應 力強烈的人去?」 公主微笑:「我就是!」 康明搖頭:「你剛才不是說,你的感應力……不夠強烈,不能讀 通它們的內容?」 公主吁了一聲:「是,可是我可以設法加強我的感應力,可以- -」 年輕人在這時候,又大叫了一聲:「不!」 他在叫了一聲之後,又補充了几句:「那些圓片之中紀錄的是很 久很久以前的事,我們知不知道,一點關系也沒有!」 公主扁了扁嘴,顯然對年輕人的說法,一點也不同意,可是她也 并不反駁。 年輕人又道:「而且,不值得那樣做……」 公主的神態語氣,都十分平靜:「我不是為了這些圓片才想那樣 做的,我早已想這樣做了!」 年輕人一字一頓,堅快之極:「我絕不會讓你這樣做,絕不會! 」 公主幽幽地嘆了一聲,康明焦躁起來,連聲問:「你們究竟在說 甚麼,在打甚麼啞謎?」 年輕人和公主都不回答,公主只是對他道:「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得康明教授目定口呆,他看到年輕人和公主 ,竟然手挽著手,一起向外走了開去:直到兩人走出了門,康明才大 叫一聲,追了出去:「喂!你們怎麼了:不想知道這些圓片的內容了 ?」 年輕人的回答,簡單明了之至:「是!」 康明在剎那之間,聲音都啞了:「那可能是天地之間最大的秘奧 !」 年輕人這次的回答更簡單:他只是聳了聳肩。 而在這時候,康明卻看到,公主忽然轉過頭來,向他眨了眨眼睛 --那是一種暗示,康明教授自然知道這種暗示的意思是公主在對他 說,她另有安排! 康明呆了一呆,公主已經迅速地轉回頭去,在她身邊的年輕人顯 然沒有發現公主有了這樣的「秘密行動」。康明知道年輕人和公主, 不但行動一致,而且對所有的事,想法都是一致的,那怎麼會有這種 情形出現? 正在他驚亂不定時,他又看到,公主的手,揚了起來,在他的背 後,向著那些圓片,指了一指,又立時縮了回去,這一次,康明再也 沒有懷疑,知道公主和年輕人之間,有了分歧。 他不知道公主和年輕人之間剛才爭執的是甚麼,好像是公主表示 ,如今她的感應能力不夠,要設法去加強。可是年輕人卻反對,寧愿 放棄不再探索,也不同意公主去加強她的感應能力。 是不是公主如果去加強她的感應能力,會有重大的危險呢?還是 如他們所提到過的,這種行動會導致他們兩人暫時的離別? 康明的思緒一片紊亂間,公主和年輕人已經走了出去。康明想起 ,自己作為主人,應該送他們出去才對,他也知道,若是沒有年輕人 和公主的幫助,他絕難弄明白這些圓片中的秘奧!可是年輕人和公主 的行動十分快,等到他追出去的時候,兩人已經不知道走到甚麼地方 去了。 康明只好悵然回到自己的住所,他把自己的手心,貼在那些圓片 上,貼了很久,可是甚麼感覺也沒有,他嘆了一聲,把那塊石板復原 ,小心收起了那金屬片,然後,他為自己訂下了行動的計划,盡量在 大金字塔中尋找可以「閱讀」圓片資料的裝置和等待公主再度出現他 確信自己沒有誤解公主的暗示。 康明教授確然沒有誤解公主的暗示。公主給他的暗示是:我和年 輕人之間有了一點爭議,等到解決了之後,會立刻求見你。 公主和年輕人肩并肩離開,不多久之後,就回到了那個小城市- -在那里,有公主的朋友,一位退休的將軍,為他們准備的舒適的住 所,恬靜而又美麗。 將軍十分熱情,一見到他們回來,就大聲叫嚷:「怎麼樣?太陽 神金字塔給了你們甚麼靈感?」 公主笑了起來:「太多了,多到說不完。」 將軍揚了揚眉,公主說道:「不過,沒有時間講給你聽,十分抱 歉!」 將軍看來沒有甚麼好奇心,只是攤了攤手,并沒有再問下去。 等到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年輕人和公主互望著,年輕人的神情 十分懊喪:「我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公主俏笑:「你在胡說甚麼!」 年輕人的神情,簡直傷感:「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應該再有隔膜的 !」 公主嘆了一聲:「你一直不是胡思亂想的人,甚麼使你改變了! 」 年輕人聲音乾澀:「我知道你十分想知道那些圓片中的資訊!」 公主揚眉:「你難道不想知道?」 年輕人承認:「想,簡直想極了,可是再想,也不愿冒失去你的 危險!」 公主「格格」笑著:「為甚麼我一提出要設法加強我的感應能力 ,你就知道我想回幽靈星座去?」 公主一面笑說,一面講出了那句話來,聽來輕描淡寫之至,可是 年輕人聽了,還是徒然震動了一下。 是的,他是一下子就想到公主要采取甚麼行動,所以他才堅決反 對的﹔因為公主的念頭,實在太可怕了。 回幽靈星座去! 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單是起這個念頭,已經夠可怕的了,若是真 正付諸行動,年輕人簡直無法想像略想一想就全身發顫! 不過這時,年輕人卻松了一口氣。他們在康明的面前,發生辛執 的時候,誰也沒有把「到幽靈星座去」這樣可怕的話說出口來,因為 那嚴重之極。如今公主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不將之當作是一件嚴重 的事,可以推測,她已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了! 年輕人立時緊握住公主的雙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這才回答 公主的問題:「我知道你早想到幽靈星座去!」 公主承認:「是的,我的身體來自幽靈星座,這個身體究竟有多 少特異功能,我自己慢慢探索,可能一百年也沒有結果!」 年輕人忙道:「慢慢逐樣發現,才更有趣,你已經打消了這可怕 的念頭了,是不是?」 公主笑得甜美之極,吻向年輕人。 在一個長吻之後,公主把頭靠在年輕人的肩上,兩人都不再說話 。 年輕人自然反對公主到幽靈星座去! 因為幽靈星座是一個不可測的空間,對年輕人和公主來說,幽靈 星座之旅,都是一次可怕之極的經歷,公主居然還想再去一次,難道 直是她現在的身體給她的勇氣? 想到公主打消了這個念頭,年輕人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喃喃地 道:「我寧愿不想知道那些秘密,我不能冒失去你的危險!」 兩個人再心意相通,畢竟也無法完全知道對方的全部心意。午輕 人就不知道公主這時,心中在說:「如果我十分確切地感到,再去, 不會有危險,只是短暫的別離呢?你會不會讓我去?」 公主隨即低嘆了一聲,因為她可以肯定,年輕人的回答一定是: 「不,不讓你去,誰知道幽靈星座上的時間是怎麼一回事:天上才七 日,人間已千年,你只去一陣子,再回來我可能已年老致死了……」 或者是:「要就一起去!你的身體來自幽靈星座,有辦法到那里 去,我是百分之百的地球人,身體沒有法子去,只好再和上次一樣, 用靈魂去,不過原振俠醫生是不會肯陪我去的了,我只有自己去,你 要有思想准備,我可能成為宇宙間永恆的孤魂野鬼!」 公主伏在年輕人肩上的頭,略為轉動了一下,心中又在說:「不 管怎麼樣,都是不會讓我去的了,有甚麼辦法呢?辦法當然是有的! 」 當地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她的口角,呈現出一個十分佻度的笑容 來若是對她不了解的人,看到了這樣的笑容,會感到她可愛美麗之極 。但對她了解的人,一看到她這樣的笑容,一定會嚇上一大跳:因為 公主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她想要做的事,包括當年雇用了職業兵團 ,要在南美洲建立一個印地安王國,自任女皇這種無法無大的事在內 ,每次當她有這種匪夷所思的想法的時候,她都會有這樣的笑容現出 來。 年輕人深知這一點,只是可惜,那時公主靠在他的肩上,他沒有 看見。 不過他也有點預感,公主靠著他一動不動,她在想些甚麼呢? 於是,他半轉過身子,雙手捧住了公主的臉,盯著公主看,想從 公主的神情上看出答案來。當公主的俏臉,被年輕人溫暖的手捧住的 時候,公主心中暗叫了一聲:「你上當了!」 年輕人望向公主,公主也望向他,兩人凝望著,年輕人絕未料到 公主會在這時候,對他施行意志控制,所以他是完全不設防的,完全 沒有抵抗能力的!意志控制這個名詞或許比較陌生,但如果換成「催 眠」,那就人人皆知了。年輕人的意志十分堅強,雖然公主的異能, 使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催眠任何人,可是如果年輕人有了准備,只怕公 主也不那麼容易得手。 然而年輕人一點防備也沒有,所以一下子他就進入了被催眠的狀 態。公主把他的手拉開去,在他的額角上輕吻了一下,道:「從現在 起,到我再喚醒你為止,你根本不會知道曾發生過甚麼事!」 年輕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公主扶著他坐了下來,在他的背後放了 一個墊子,盡量令他坐得舒服。 然後,她吩咐了將軍,不准任何人去打擾他們。在做好了一切安 排之後,她吸了一口氣,在年輕人的對面,坐了下來。 自從她發現自己來自幽靈星座的身體,有各種各樣異能之後,她 就有強烈的愿望,要到幽靈星座去,把自己身體的結構功能,徹底弄 清楚! 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可以到達幽靈星座,直到最近,她才又發現, 自己的意念,可以達到這一點。她坐下來之後,不到一分鐘,就已把 自己的意念,集中在要到達幽靈星座這一點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甚麼變化,漸漸地,她變得甚麼知覺 也沒有,可是不一會,她就聽到了聲音:「你太貪心了!」 公主簡直是在叫喊:「我要知道我身體的全部異能!」 那聲音像是十分驚訝:「原來你不知道!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公主又叫嚷:「告訴我!」 那聲音說:「你自己的意念!只要你想,憑你的意念,你可以… …做任何事!」 像是在黑暗之中行走的人,忽然見到了光明一樣,公主明白了! 意念才是主,身體的那種異能,不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意念! 身體的異能,是意念的配合!沒有意念,沒有異能,有意念,就有異 能! 這就是來自幽靈星座的身體的真正奧妙!一旦明白了,何等簡單 ,但如果沒有那聲音的提醒,又如何會明白情形是這樣! 公主只覺得歡暢無比,剎那間的領悟,使她的精神,進入無比歡 愉的狀態。她并不急於睜開眼來,只是滿心喜悅。她知道白己這時達 到的境界,在佛家的學說之中,記載最多。 佛家有頓悟,有醍醐灌頂之說,有許多高僧,在頓悟之後立即圓 寂的情形,那自然是已進入了舍棄肉體的境界之故。 公主又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睜開眼來--在她的感覺而言,她坐 下來,集中意念,恍然大悟,只不過是極短的時間。 可是她睜開眼來,一眼看到了年輕人,即嚇了一跳。 年輕人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著,神態也十分安詳,仍然在被 催眠的狀態之中。 可是,他的胡子,卻至少有一公分長! 年輕人是偉男子,有著相當濃密的胡髭,公主和他在一起久了, 自然知道,要長到一公分的程度,大約需要四五天的時間,那麼,難 道,自己這一「入定」,竟然已過去了四五天之久? (她由於「頓悟」聯想到了佛家的學說,所以這時,也自然而然 用上了「入定」這樣的佛家名詞。) 公主連忙來到了年輕人的面前,猶豫了一下,她本來是打算在神 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之下,把年輕人喚醒的。 如果她只是花了一小時或更短的時間,就的確可以做到這一點, 可是如今過去了四五天,她如何瞞得過去? 她咬了咬下唇,知道年輕人必然大是不滿,可是總不能一直不喚 醒他!硬著頭皮,她低聲喚叫著:「親愛的,一切全過去了,醒來吧 !」 隨著她柔聲的呼喚,年輕人睜開眼來,公主的俏臉,離得他十分 近,年輕人一看,就現出十分驚訝的神情來,疾聲問:「發生了甚麼 事?」 公主吃驚:「我……臉上有甚麼不同!」 年輕人神情疑惑:「你……好像忽然充滿了智慧!」 公主大嗔:「難道我本來看起來很愚蠢?」 年輕人忙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向自己的下頦摸去,這本來只是一個習慣性 的動作,可是一摸之下,他摸到了自己的胡髭,陡然一震,把眼瞪得 極大,疾聲責問:「你已經去過那里,又回來了!」 公主緩緩搖頭:「不!我沒有離開過這房間,一直在你的對面, 只是我的意念,使我得到了來自幽靈星座的指點,我已經明白了我身 體的奧妙!」 年輕人的目光漸漸凌厲:「你催眠了我!」 公主垂下眼臉,長睫毛顫動著,聲音十分細:「是的,而且是在 你毫無防備的情形之下進行的!」 年輕人沒有出聲,公主這才怯生生地抬起眼來問:「你准備怎麼 責罰我?」 年輕人轟笑起來:「對於這種怙惡不悛,屢教不改的人,責罰有 甚麼用處?」 公主發出了一下歡呼聲,扑進了年輕人的懷中,把自己一經指點 ,立時領悟的情形,連說帶笑,向年輕人敘迷了一遍。 年輕人駭然:「你……豈不是真正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了?」 公主點頭:「相信是,但一定還有一個過程,像我集中意念要和 幽靈星座有聯系,就花了至少五天!」 年輕人又伸手在自己的下頦上摸了一下,表示同意:「差不多! 」 公主又道:「往後,時間一定會縮短!」 年輕人按著肚子:「餓了,先去填飽肚子,再去找康明教授。」 公主欣然,在年輕人轉過身去的時候,她頑皮地一躍而起,伏在 年輕人的背上,摟住了年輕人的頸,由年輕人背著她嘻哈笑著,走了 出去。 當他們再見到康明教授的時候,康明剛從大金字塔回來,神情憔 悴疲倦不堪,這五天來(真的是五天),他不斷在金字塔中尋找那個 想像中的「裝置」,可是卻一點結果也沒有。 公主的話極簡單:「我相信我已經有能力接收那些圓片上的訊號 了!」 康明興奮信雙手發抖,捧出了石板來,叫金屬片打開石板,公主 連忙拈起了一片圓片來,夾在雙手的手心之間,坐了下來,閉上了眼 睛。 從那一刻開始,公主每隔一些時間就放下圓片,換上另一片,所 隔的時間,長短不一,有時半小時之久,有時只是一分鐘。她甚至一 直沒有睜開過眼來,只是神情在變化,但自然也難以捉摸出甚麼來。 康明和年輕人都耐著性子等著,三小時之後、康明已開始喝酒。 又過了三小時之後,在只剩下三片圓片的時候,年輕人也開始喝 酒。 終於,所有的圓片都經過了公主的手心,公主緩緩睜開眼來。 接著,公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向急於詢問的康明和年輕人作了 一個「先別問」的手勢,自年輕人的手中接過杯來,大大喝了一口酒 ,才道:「所有的紀錄,都是記載著一場在地球上發生的戰爭,那時 地球上只有原始人,交戰的各方,是來自其他星體的高級生物……交 戰的經過十分詳細,有許多我都略了過去,交戰的結果是人氣層中充 滿了各種武器造成的塵粒,遮蔽了陽光,几乎形成了第二次冰河時期 。地球上只有黑夜,沒有白天。」 年輕人失聲道:「甚麼叫『几乎形成』?」 公主吁了一口氣:「恰好另有一伙異星人經過,這時所有交戰的 各方都已兩敗俱傷,經過地球的異星人,就是人面蛇身的女神,利用 她們飛船上的裝備,驅散了蔽天的塵埃,使白天重現。」 康明「啊」地一聲:「正和浮刻上的表現,一模一樣!是女神救 了地球!」 公主嘆了一聲:「女神救了地球,把資訊留了下來。女神曾到過 地球各處,所以有關她的傳說,就一直在地球上各處流傳,瑪亞人之 中,一定叫出現過一個和我相似,有能力接收資訊的人。」 說到這兒,公主又喝了一口酒:「所以在瑪亞人的博說之中,女 神的一切特別丰富動人。」 康明「啊」地一聲:「并沒有解開瑪亞人失蹤之謎?」 公主接口應道:「當然沒有,那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久遠 得早已逸出了考古學的范疇!」 康明撫摸著那些圓片,把它們放回石板去,喃喃地道:「可惜太 久了,看來,對現代人一點作用也沒有了!」 公主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不是一點作用也沒有,蛇身女神最 後警告說,那一場戰爭,在若干年之後,由於地球人的科學進步,有 可能同樣規模,或小規模地在地球上再次爆發,一樣會產生厚厚的塵 粒云,遮蔽太陽,黑夜會回歸,從此不再有光明,沒有人可以再碰巧 救地球人一次,黑夜的回歸,就是地球的末日!」 公主說得十分嚴肅,年輕人忽然震動了一下,公主向他望來:「 你想到了甚麼?」 年輕人沉聲道:「這個預言!」 康明開始有點不明白:「這個預言,也不一定會實現,黑夜回歸 ,多麼古怪!」 年輕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念:「我又看見大地震動,日頭變 黑像毛布。」 公主接上去:「滿月變紅像血,天上的星辰墜落於地。」 年輕人再念:「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黑暗了,白晝的三分之一沒有 光,黑夜也是這樣!」 康明教授叫了起來:「天!聖經上早有預言,你們念的是『啟示 錄』中的話!」 公主和年輕人齊聲道:「是,黑夜回歸,世界末日,希望別給曾 把地球從黑夜中救出來的女神料中!」 X X X 「夜歸」的故事完了,自然也知道這個故事為甚麼叫「夜歸」了 。 對了,還有馮瑞和年輕人之間,好像有曖昧關系的那回事呢?哦 ,這回事!這回事,并不屬於這個故事的范圍,只是一些枝節,可以 不理。 *************************************** 百草園曉霜掃描及較對 http://members.spree.com/sip/greenland/ 轉載請保留 *************************************** 倪匡科幻小說收集站 http://fiction.no-ip.com http://www.fiction.co.nr http://fiction.4m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