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科幻小說收集站 http://fiction.no-ip.com http://www.fiction.co.nr http://fiction.4mg.com   天才白癡   一、綁架白癡 連環謀殺   黑夜,郊區三號的公路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刺耳的警車聲,一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 以極高的速度,越過了正在公路上行駛的許多車輛,疾駛向前。   這時,已是初秋時分,公路兩旁的大樹,黃葉紛落,當車輛疾駛而過之際,路上的落葉, 全被捲了起來,在路面上打著轉。   警車和救護車,駛到一條岔路口,停了下來,那裡已圍著不少人,也停著不少車輛,警 車才一停,車頭燈照耀下,就看到一輛小型的貨客兩用車的車門打開著,有一個人,半伏在 車廂內。那人顯然已經受了傷,他穿著一身藍色的制服,鮮血自他的後腦流出,將他的上衣 濕了一大片。   救護人員和警員一起下了車,走近出事的車子,圍觀的閒人,大都散了開來,一位警官 來到傷者身前,兩個救護人員已抬著擔架,奔了過來。   傷者被抬上擔架,警官大聲道:「是哪一位報的警?」   一個中年人應聲道:「我,我駕車回家,看到全部事情的經過。」   警官道:「請告訴我。」   那中年人道:「這輛車子,駛到這裡,突然有另一輛車,駛出來截住了他,接著,有兩個 人跳下車來,受傷的是司機,在他的身邊,還坐著一個人,傷者立時下車,可是連說話的機 會都沒有,那兩個人,就向傷者襲擊,將他打倒了!」   警官皺了皺眉,一面聽,一面不住在一本小本子上記下那中年人所說的話,這時,他問 道:「你說在司機位的旁邊,還有一個人?」   那中年人道:「是的!那個人一直坐著不動,那兩個人打倒了司機,就拉開另一邊的車門, 將那個人自車上拖下來,拖進了他們自己的車子,駛走了。」警官略停了一停,根據目擊者 的描述,那分明是一件綁架案了,綁架案是嚴重的案件,他必須立即向上司報告,才合規矩。   那時,傷者已經被抬上了救護車,先駛走了,那警官回到了警車旁邊,拿起了無線電話, 說道:「十二號巡邏車報告,請楊科長聽電話,有嚴重的案件!」   在警局,高翔的辦公室中,高翔還沒有離開,他正和幾個高級警官在開會,楊科長也在, 現場警官的電話,被轉接到高主任的辦公室中,高翔拿起電話來聽了聽,就交了給楊科長, 楊科長一面聽著,一面道:「好,我們立即派人來。」   楊科長是「嚴重刑事案件調查科」的科長,他放下電話,就向高翔道:「主任,三號公路 上,有人截住了一輛小型客貨車,架走了一個人。我要去調查。」   高翔點了點頭,道:「好,調查報告如果有必要的話,明天一早給我。」   楊科長笑應了一聲,立時走了出去。   等到楊科長帶著幾個探員,來到了三號公路的那個岔路口時,那位警官,也已經發現那 輛客貨車的車身上,漆著:『弱能人士救助療養院』幾個大字,楊科長一到,又聽那目擊證人 將經過講了一遍,就直赴那間療養院,去進一步調查。   現在留守著幾個警員,證人和其它人都離去了,看來,這件事已告一段落了。   高翔作為警方的特別工作室主任,每天要處理的事,不知有多少,是以楊科長去調查有 人被擄架的那種事,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向其它幾位警官,交代過了工作,也就駕車,回到了家中。   當他走進自己的住所之際,木蘭花迎了出來,高翔走過去,在木蘭花的頰邊,輕輕吻了 一下,道:「安妮呢,在幹什麼?」   木蘭花笑道:「看來,她真是書迷!」   高翔了一個懶腰,坐了下來,他才坐下不久,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電話就在高翔的身邊,高翔拿起電話來,就聽到了楊科長的聲音,道:「是高主任麼?我 調查的這件事,覺得有立即向你報告的必要!」   高翔呆了一呆,道:「請說。」楊科長道「我現在,在一間弱能人士救助院長辦公室中。」   高翔自然知道「弱能人士」是什麼意思,通俗地說,就是白癡,智力發展不完全的人!   高翔不禁皺了皺眉,道:「你不是去調查一件擄人案的麼?」   楊科長苦笑了一下,道:「不錯,我已經查明,被歹徒擊昏過去的,是救助院的一個工作 人員,而被擄走的,是一個白癡。」   高翔聽了,不禁笑了起來,說道:「楊科長,你不要是弄錯了吧,歹徒擄走了一個白癡, 有什麼用?」   楊科長急急地道:「不,沒有弄錯!」   木蘭花正推著酒車,向高翔走過來,聽得高翔那樣說,她伸手向几上的電話擴音器指了 一指,高翔忙將電話放上去,那樣一來,木蘭花也可以聽到楊科長的聲音了。   楊科長繼續道:「正因為事情奇怪,所以我才向你報告的,那位工作人員叫黃江,他負責 雜務和司機工作,他有一項每天固定的工作,就是在晚上七點,到一家工廠,去接一個白癡 回救助院,那白癡是在那家工廠工作的,早上,也由他送去,出事的時間,正是他回救助院 的時間,目擊證人說,車中除了司機之外,只有一個人,那個人自然就是那個白癡,而兩個 歹徒,將他劫走了!」   高翔搖著頭,道:「我看,只怕是歹徒弄錯了,當歹徒發現自己綁走了一個白癡,自然會 將之放出來的,不必大驚小怪。」   楊科長略呆了一呆,才道:「是,黃江受了襲擊,還在醫院裡,我到醫院去看他。」   高翔道:「好的,再通知所有的巡邏警員,白癡的智力很低,被歹徒放了出來之後,可能 不會回家,要勞動警員送他回去。」   楊科長又答應了一聲,才道:「還有一件事,那個白癡工作的工廠,是雲氏工業系統屬下 的一間光學玻璃工廠。」   高翔仍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冷淡地說道:「『知道了!」   他放回電話,安妮也已從樓上走了下來,高翔笑道:「奇怪,工廠要白癡來幹什麼?」   木蘭花替高翔斟了一杯酒,道:「現代工業,由於操作程序精密分工的原故,有些程序, 極其簡單,每天不變,但是需要操作多次,神經和智力正常的人,做這種工作久了,就會覺 得單調和無聊,弱能的人,卻正好適應這種簡單的工作!」   高翔「嗯」地一聲,道:「我也聽說過那間救助院,那是一群善心人組織的,他們的宗旨, 是幫助低能的人,使他們也能工作,他們也收留了不少弱能兒童。」   安妮一直在旁聽著,這時才說道:「高翔哥,要不要打個電話問一問秀珍姐,關於那白癡 的情形。」   安妮以前由於小兒麻痺症,根本不能行走,後來在非洲腹地,中了獵頭族人的毒箭,毒 藥刺激神經中樞,反使她無意中復原了,但是對於身體缺陷的人,她還是異常同情的。   高翔笑道:「雲氏工業系統中,有幾千個工人,那白癡所擔任的人,又是最簡單的工作,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看需要研究的,倒是歹徒原來需要擄劫的什麼人!」   木蘭花忽然說道:「我看,歹徒絕不會擄錯人的。」   高翔呆了一呆,抬起了頭,道:「你何以那麼肯定?」   木蘭花道:「楊科長沒有和傷者見過面,就找到了那間救助院,由此可知那輛車子的車身 上,一定有著救助院的標記,歹徒行事,看來是經過周密的計劃,如何會那樣粗心?」   安妮和高翔齊聲問道:「那麼,劫走了一個白癡,有什麼用?」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我怎麼知道?」   高翔沉默了片刻,道:「糟糕,楊科長沒說他到哪一家醫院去了,聯絡不上!」   木蘭花道:「別心急,楊科長要是有了發現,一定會再向你報告的。」   高翔一口喝乾了酒,站起身來,他才站起來,電話鈴又響了,高翔呆了一呆,安妮道:「不 會是楊科長吧,他那麼快就到醫院了?」   木蘭花拿起了電話來,放在擴音的裝置上,一個十分懼急的聲音,傳了出來,說道:「高 主任在麼?」   高翔道:「我就是!」   那聲音道:「我是駐市立第一醫院的警員,醫院裡發生了謀殺案,一個被人打傷的司機, 在病房裡,被人槍殺了,兇手已經逃走。」   高翔手中還拿著酒杯,他五指因為神經緊張,不由自主,緊了一緊,酒杯「拍」地一聲, 碎裂開來,高翔也沒有在意,急忙說道:「死者叫什麼名字?」   那警員報告道:「叫黃江,是楊科長的派人送來的。」   高翔陡地吸了一口氣,道:「我立即來,楊科長也快到了,要是楊科長的先到,你叫他等 我!」   那警員答應著,高翔的神色變得十分難看,望著木蘭花不說話。   木蘭花攤了攤手,道:「我只不過估中了歹徒不是綁架錯了,你也不必這樣望著我!」   高翔吸了一口氣,道:「蘭花,黃江的死,自然和那個白癡被擄劫有關,為了一個白癡, 竟然謀殺,究竟是為了什麼?」   木蘭花的神情,也變得十分嚴肅,她道:「當然,在這一連串罪行之後,還有更嚴重的事 隱藏著,光憑估計是沒有用的,我們要去調查!」   高翔一聲不出,立時向外走去,他到了門邊,木蘭花才道:「等一等。」   高翔站定了身子,木蘭花道:「剛才,聽楊科長的電話,有一個看到全部事情經過的目擊 證人,這個證人的安全可能也有問題!」   高翔點點頭道:「是的,但是我不知道這個證人的住址,等一會兒見到楊科長,就立時派 人去保護他!」   木蘭花又叮囑了一句,道:「越快越好。」   高翔也知道,黃江沒有死,兇手能趕到醫院去將他槍殺。   那麼,那位目擊證人的處境,定然更加危險,木蘭花倒也不是把人憂天。   高翔匆匆走了出去之後,安妮道:「蘭花姐,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木蘭花皺著眉,道:「到目前為止,事情還全在警方的工作範圍之內,警方可以應付得了!」   她講到這裡,頓了一頓,道:「也好,你不妨向四風問一問那白癡的情形。」   安妮忙撥看電話,電話通了之後不多久,就聽到穆秀珍的聲音,安妮立時叫道:「秀珍 姐……」   穆秀珍還未曾講話,就笑了起來,道:「小安妮,有什麼急事?」   安妮也笑了起來,道:「向你打聽一個人,四風哥的一家光學玻璃工廠中,有一個白癡工 人,是不是?」   穆秀珍停了半響,道:「我不知道這回事,等我問問四風!」   接著,便聽到穆秀珍大聲叫雲四風,雲四風的聲音響了起來,道:「白癡工人?是的,有 一個,是我們向一間弱能人士救助院要來的,他擔任一項普通人做上一天就會厭煩的工作, 你為什會問起他來的?」   安妮道:「他被綁架了。」   雲四風陡地一呆,隨即哈哈大笑,道:「被人綁架,誰會綁架一個連姓名也沒有的,只有 五歲兒童智力的白癡,而且,他每天來回工廠,都有專人接送,你別和我開玩笑了!」   安妮著急道:「四風哥,一點也不是開玩笑,那個負責接送白癡的人,先是被人打傷,送 到醫院裡,又被人槍殺了,全是真的。」   雲四風在電話中叫道:「秀珍,你來聽,真是什麼樣的奇事全有!」   電話中傳來穆秀珍的聲音,道:「什麼奇事,快說給我聽。」   他們兩夫妻在大聲叫嚷,木蘭花已將電話自安妮的手中,接了過來,道:「四風,你們僱 用這個白癡,自然有他的資料,你能通知有關人員,將這個白癡的資料,立時替我送來麼?」   雲四風道:「可以的。」   木蘭花道:「好的,事情如果進一步發展,我會通知你的。我想你也應該作一些事,例如, 通知工業系統中的保安組織,特別對那白癡擔任的工作部門,加強保安工作。」   雲四風道:「那白癡擔任的工作,其實是一點秘密也沒有的!」   木蘭花問道:「他究竟擔任什麼工作?」   雲四風說道:「他是負責將琢磨好的三撥鏡,放進自動檢查儀,去檢查平面是不是絕對符 合標準的!」   木蘭花又問道:「為什麼你們要特地找一個白癡負責這個工作?」   雲四風解釋道:「儀器是自動檢查的,符合標準,就亮綠燈,不合標準,就亮紅燈,自然 是亮綠燈的次數多,由於太單調了,中間有一次亮紅燈,普通人反會疏忽過去,以前的幾個 人都出過錯,這個白癡倒很勝任,因為他的頭腦簡單,普通成人不注意的小變化,他卻當作 大事來看待。」   木蘭花道:「原來是那樣,高翔到醫院去了,等他回來時再聯絡吧!」   木蘭花放下電話,沉思著,安妮望定了她,也一聲不響。她們都感到這一件事,神秘得 有點超乎情理之外,一個白癡,歹徒綁架他,有什麼目的呢?」   高翔在醫院的門口停了車,急急走進去。   楊科長還沒有到,但是已有好些警員在,一個警官迎著高翔走了過來,和高翔會合之後, 就道:「主任,死者還在他病床上。」   高翔向前走去,進了病房。   病房中原來還有幾個病人在,這時,只有一個已快痊癒可以出院的在,其餘的全搬走了。 在一張病床上,用白床單蓋著一個人。   高翔來到了那張病床之前,掀開了白床單,死者的太陽穴中槍,槍彈是貼近太陽穴發射 的,死者的樣子很普通,高翔又將白床單蓋上,轉過頭來,道:「事情發生時,有多少人在病 房中?」   那警官道:「人很多,兇手是穿著醫生的白罩袍走進來的,使用有滅音器的手槍,完全沒 有人注意到,直到兇手離去之後,一位護士才發現死者中槍死了。」   高翔道:「將留在死者頭部的子彈取出來,小心化驗!」   他又向當時在場的護士和那病人問了幾句話,問不出什麼來,兇手進來和出去,全然未 曾引人注意,那病人只覺得有一個戴著大口罩的人,走近過死者,自然也說不上兇手的容貌 來。   就在這時,楊科長也到了。   楊科長直到了醫院,才知道事情已經節外生枝,黃江被謀殺了,不等高翔開口,他也立 時想起了那個目擊證人來,失聲道:「主任,照這樣,那證人——」   高翔不等他說完,便道:「快打電話通知他小心,我們立時就去!」   楊科長忙取出了一本小記事冊來,走到醫生的休息室去打電話。   高翔跟在後面,電話響了幾下,就有人接聽,楊科長的聲音很緊張,道:「我是警方的楊 科長,王克先生在不在,請他聽電話。」   電話那邊道:「我就是王克,有什麼事?」   楊科長鬆了一口氣,道:「我們會立刻到你這裡來,你千萬要小心,不能讓陌生人進來!」   王克笑道:「為什麼那樣緊張?我根本未曾看清那個歹徒的樣貌,也記不得他們車子的號 碼。」   楊科長道:「可是歹徒卻不知道!」   楊科長放下了電話,就和高翔一起離開了醫院,上了高翔的車子,直向郊外駛去,駛過 出事地點時,略停了幾分鐘。   那輛客貨車,仍然由那警員守著,高翔看了車身上所漆的那行大字,想起自己一聽到有 白癡被人綁架,便立即認為那是歹徒認錯人,不禁苦笑起來。   繼續向前駛,楊科長指著一條叉路,道:「救助院就是由這條路去。那位證人王克,是一 個單身漢,職業是股票經紀,快到他家了。」   車子在幾分鐘之後,就停在一幢小洋房之前,楊科長下了車,按了門鈴。   那幢房子很小,但是對於一個單身漢來說,也算是很豪華的享受了。   在鐵門內,是一片小小的草地,房子的二樓,有著燈光,可是,楊科長按了足有一分鐘 之久,卻沒有人來應門,高翔雙手抓住了鐵門,迅速攀了進去。   他才一攀進鐵門,二樓的燈光就熄了,高翔略呆了一呆,疾衝向前,移開玻璃門,進了 客廳,客廳中很暗,可是高翔才一進去,就看到樓梯上,有一條黑影,向下疾奔了下來。   向下奔下來的黑影,行動極其迅速,高翔立時喝道:「站住!」   他一面呼喝著,一面身子陡地伏到了地上。也就在那一剎間,「拍」的一聲響,緊接著, 便是高翔身後,玻璃門的大玻璃驚人的破裂聲。   高翔一個翻身,翻到了一張沙發之後,也立時握了槍在手。   可是就在那一耽擱間,那人已經疾閃進了通向廚房的門,高翔和他相距,約莫有十來尺, 他連射了兩槍,他的槍所發出的槍聲,極其驚人,和對方的槍,只發出「拍」地一下輕微的 聲響,完全不能相比。   當高翔射擊,槍聲響起時,廚房中也發出了一陣乒乓的聲響,那顯然是那人的行動太惶 急,以致撞翻了廚房中的一些東西。   這時,楊科長也已經攀過了鐵門,向屋內奔來,楊科長在奔進屋子之前,就發現屋角處, 有一條很大的狼狗,不過已經死了。   等楊科長衝進屋子時,高翔已經衝進了廚房,但是高翔沒有看到那人,等高翔也奔出了 廚房時,後牆外,傳來了一陣摩托車的聲音。   高翔還未及攀出後牆去,摩托車已經迅速地駛遠,高翔只看到,有一個人,伏在摩托車 上,以接近每小時一百哩的高速,從小路上了公路,轉眼之間,就沒入黑暗之中,高翔轉過 身,楊科長也奔出了廚房,高翔叫道:「快,快到樓上去!」   他們兩人,衝到了二樓,二樓有好幾間房間,他們踢開了兩間門。著亮了燈,並沒有什 麼發現,但是,當踢開了第三間房間的門時,卻看到王克。   王克已換了睡衣,躺在床上,血自他的太陽穴上一個烏溜溜的深洞中流出來,大半隻枕 頭,已經被血浸透了,王克睜著眼,臉上的神情,是一片疑惑。   高翔一看到這等情形,重重地一頓足,緊握著拳,心中極其憤怒。   楊科長走上去,將死者的眼皮合攏,苦笑著,道:「真可惜,我們來遲了一步!」   高翔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老楊,你聽到槍聲了嗎?」   楊科長說道:「沒有,我只聽到玻璃的破裂聲響。」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兇手所使用的滅音器,效能十分高,這絕不是普通人用的。」   楊科長一時之間,也不明白高翔那樣說,是什麼意思,他轉過身,拿起電話來。   高翔直到凌晨二時,才回到家中,他的精神,頹喪之極,因為事情一上來,看來只是一 種誤會,但是在短短的幾小時之內,便發生了如此嚴重的變化,而兇手的行事,又是如此迅 疾!   高翔在王克的屋子中,已經和兇手照了面,可是仍然被兇手走脫,公路上的巡邏車,也 絕沒有關於那輛摩托車的報告,對方的行事,自然全是經過周密計劃的,而以如此周密的計 劃,來綁架一個白癡,這不是太不可思議了麼?   當高翔低著頭,走進屋子時,意外地發現雲四風和穆秀珍全在,安妮雖然在連連打呵欠, 便仍然和木蘭花他們,圍桌而坐。   桌上,放著幾張紙,木蘭花正在看著其中的一張照片。   高翔才一走進來,木蘭花就道:「我問過值夜警官,已經知道了發生的事情。」   高翔歎了一聲,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木蘭花將照片遞給高翔,道:「看,這就是那個白癡。」   高翔看了看照片,又伸手在自己的臉上擦了一下。那張照片,一點也沒有什麼出奇,一 看就知道是白癡,不是白癡,絕不會有一雙如此發呆,乍看像是死魚眼睛一樣的眼睛。   木蘭花又道:「據四風說,一點也沒有什麼異樣,他的來歷,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在一個 月之前,在街上遊蕩,被警員發現,送到救助院去的,他的智力,經過測驗,相當於五歲的 兒童,他是先天性的白癡,也就是說,一出生就是白癡。」   高翔有點不耐煩,道:「那有什麼意義?不論他是什麼類型的白癡,要他來有什麼用?」   木蘭花沉聲道:「高翔,這件事,唯一的線索,就是徹底研究這個白癡!」   高翔苦笑著,道:「我不是不想研究,你可能還不知道,當我走進王克的屋子時,曾經見 到兇手,兇手使用的槍,有效能極高的滅音器!」   木蘭花的眉心,打著結,雙手按著桌子,站了起來,道:「明天我們再到救助院去,據檢 驗的結果,他已經有三十歲了,一個三十歲的白癡,是不會突然出現的,在廣泛的調查下, 我們或者可以知道他的來歷,四風,為什麼工廠中的人,在幾百個白癡中撿了這一個?」   雲四風道:「工廠的管工曾向我報告過,他說他去的時候,其餘的白癡,都有一種癡呆之 感,而這個白癡,通過了幾項測驗,一切都極有規律,事實證明,對這種簡單的工廠,他也 很稱職。」   木蘭花像是自言自語,道:「真奇怪,一個突然出現的白癡,難道他沒有家人——」   木蘭花講到這裡,突然提高了聲音,道:「安妮,你要記得,明天我們到救助院去的時候, 別忘記問最早帶他到救助院時,他身上穿的衣服。」   高翔一直皺著眉,道:「四風,秀珍,你們白天事忙,該休息了!」   雲四風和穆秀珍看出高翔的心情不好,所以他們只是安慰了高翔幾句,就告辭而去,穆 秀珍在臨走之前,又招手將安妮召過去,低聲道:「安妮,事情一有變化,就通知我!」   安妮道:「一定做到。」   穆秀珍和雲四風離去之後,木蘭花道:「高翔,你就算捉到了那個兇手,只怕對整件事, 也毫無幫助,他不會供給什麼消息的!」   高翔有點不服氣,道:「怎麼會?」   木蘭花道:「整件事,顯然是極有計劃的一個行動,如果不是一個極其嚴密的組織,是做 不出這樣的事情來的,你想想,你如果得到一個這樣組織的槍手,有什麼用處?」   高翔呆了半晌,才無可奈何地道:「但是,那總比一點線索也沒有的好。」   木蘭花望著窗外,遠處的雞鳴聲,已經隱隱可聞,她徐徐地說道:「整件事,最奇怪的便 是,為什麼要以那樣龐大的行動計劃,來對付一個白癡呢?」高翔不出聲。而安妮也只是咬 著指甲。   二、襲擊安妮 特殊槍械   木蘭花停了片刻,又道:「所以,整件事的關鍵,全在那個白癡的身上,我們要盡一切可 能,調查他的來歷,和他究竟有什麼不同,高翔,我想你應該安排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到 救助院去,和救助院的工作人員、醫生,一起作詳細的研究。」   高翔點了點頭,這件離奇的事,到現在為止,一點線索也沒有,除了照木蘭花那條路可 走之外,是沒有任何別的辦法的。   她轉過身,在安妮的肩頭上拍了拍,道:「安妮,你也該去睡了。」   安妮趁機道:「蘭花姐,明天我也去!」   木蘭花搖頭道:「不,你明天有你自己的事,不到十萬分要緊,別打亂你固定的生活程序!」   安妮低下頭,但是她隨即答應道:「是!」   他們三個人一起上了樓,安妮回到了她自己的臥室中,躺在床上,又想了好一會,她在 訓練自己的推理的能力、可是不論她怎麼設想,也不明白何以一個嚴密的組織,會費那麼大 的手腳,去綁架一個白癡。   安妮經過自己思索的結果,也覺得木蘭花是對的,只有先弄清楚了這個白癡的來歷,才 能一步一步,將這件謎一樣的事,弄個水落石出。   安妮一直到天濛濛亮的時候才睡著,這一睡,卻睡得十分沉,她聽到鬧鐘的聲音,那是 上午八時,可是她只不過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   一直等到她再次醒來,她看了看鐘,已經是中午十二時了,屋中很靜,高翔和木蘭花一 定已經不在了,安妮覺得自己還沒有睡夠,是以她又閉上眼睛。   當她再度閉上眼睛,又將朦朦朧朧睡過去之際,忽然聽得樓下像是傳來一下撞擊聲,那 一下聲響,還沒有使得安妮感到怎樣,可是,緊接著,安妮卻聽到有人走上樓梯來的聲音。   樓梯上鋪著地毯,有人走上來,本來是不容易聽到腳步聲的,可是,那走上來的人,腳 步極其沉重,像是每走上一個樓梯級,都要重重頓上一下一樣。   安妮陡地一怔,立時睜大了眼,這時,她的睡意已經全消了!   她聽到那腳步聲,來得十分快,轉眼之間,已經上了樓,又聽到腳步聲在她房門前走過。   當腳步聲在她房門前走過之際,安妮的心情,不免十分緊張,接著,她又聽到房門打開 的聲音,那是書房的門被人打開了。   安妮忙叫道:「高翔哥,是你麼?」   安妮在那樣問的時候,心中已經是覺得奇怪,而不覺緊張了起來。   因為她想到,如果有什麼人,偷進屋子來的話,是斷然不會用那麼沉重的腳步來走路的, 可是她雖然想到了這一點,卻仍然想不通,就算是高翔的話,何以他要用那麼沉重的腳步來 走路。   她一面出聲問著,一面已欠身,坐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腳步聲傳了回來,就停在她的房門之前,安妮不禁有一種毛髮直豎之感, 雖然時間是正午,房間內一片光亮,可是那種奇怪的腳步聲,就停在她的房門口,她還是不 免有點駭然。   她忙又問道:「高翔哥,是你麼?」   這一次,她的話才一出口,「拍」地一聲響,房門已經被打了開來,一個身形相當高大壯 碩的人,站在房門口,那不是高翔!   那是一個陌生男人,約莫三十歲,頭髮剃得很短,板著臉,瞪著一對眼珠發定的眼睛, 望著房間內,他的眼睛中,有著一股茫然的神情,像是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望著什麼!   安妮乍一見這樣古怪的一個人,出現在自己的房門口,不禁陡地一怔,連忙一翻身,翻 到了床後,站定了身子,準備應變。   而那人,仍然站在房門口不動,等到安妮站定了,向他望去的時候,安妮不禁發出了「啊」 地一聲   安妮昨天晚上,曾和木蘭花他們,一起看過雲四風拿來,有關那白癡的資料,其中有那 白癡的照片,而她可以肯定,如今站在門口的那人,就是那個白癡!   安妮一認出了來人是什麼,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高興。   她疑惑的是,不知道何以那個白癡在被人綁架之後,又會逃出來,而且又來到了這裡, 再說,那絕不是一個白癡能夠做得到的事情!   而她心中高興的是,木蘭花和高翔不在家,一定是到救助院去調查那白癡的來龍去脈, 不論如何調查,總不如見到了那白癡本人的好!   所以安妮有一個念頭就是:設法將白癡留下來,等到木蘭花回來!   安妮定了定神,望著那白癡,說道:「原來是你!」   那白癡一點反應也沒有,死魚一般的眼珠,定在安妮的身上,安妮又和他招呼了一下, 他才慢慢地向前,走了過來。   他一直來到了床前,仍然不出聲,而且,他除了向前走動之外,臉上的神情,一點也沒 有變過,身子也是僵直地。幸而這時在白天,不然,安妮一定以為他是一具殭屍了!   但是,雖然在白天,面對著這樣的一個人,也不免使安妮的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安妮迅速地在轉著念,她在想,白癡的智力是低人一等,眼前這個人,雖然身子高大壯 碩,但是他的智力,根據救助院的資料來看,只不過是一個五歲大的兒童,對付他,自然要 像哄孩子一樣才行!   安妮一面想著,一面笑了起來,道:「你別害怕,你是怎麼來的?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安妮說著,一面還準備繞過床,向前走去。   可是,就在那一剎間,那白癡的手,陡地向上一揚。   安妮的反應極快,尤其那白癡在向前走來之際,身體的其它部分,根本一動不動,是以 這時他手一揚起來,看來也就格外惹眼。   安妮一看,就知道要有什麼事發生了,心中陡地一凜,立時停了下來。   也幸虧她剎那間有此一凜,她立時看到,那白癡的手中,握著一柄小巧的手槍,那柄手 槍的槍管上,套著長長的滅音器!   安妮發出了一下驚呼,身子立時向地上伏去。   也就在那一剎間,她接連聽到好幾下槍聲,槍聲很低微,比起她身後玻璃的破裂聲來, 幾乎聽不見。所以她只知道那白癡在不斷射擊著,至於總共射了多少槍,她卻不知道。   安妮伏在地上,槍彈射不中她,她從床底下看出去,還可以看到那白癡的腳。   安妮在發滾了一滾過,滾過床頭,她看到那白癡已經轉身,向外走去。   而安妮出已經拉開了床頭櫃的一個抽屜,取了一支麻醉槍在手。   她並不站起身來,只是伏在地上,那白癡已經走出房去了,安妮也就在這時,扳動了槍 機。   安妮的麻醉槍,是木蘭花特製的,自槍中射出來的麻醉針,能將極其強烈的麻醉劑注入 人體,不論射中身體的任何部分,不到五秒種,人就會被麻醉過去。   在安妮射出麻醉針之際,她以為自己一定可以成功了。   因為,她自信沒有射不中之理,事實上,她也可以看到,那枝細小的麻醉針,已射中了 那白癡的小腿,只不過是那白癡,仍然在向前走,伏在地上的安妮,已經看不到他了。   安妮忙直起了身子來,那白癡是向著樓梯下走去的,安妮估計,他至多走到樓梯口,人 就非倒地不可了,安妮還怕他會從樓梯上直滾下去!   可是,當安妮站了起來之後,她卻聽到了一陣急而沉重的腳步聲,那白癡不是滾下樓去, 而是走下樓梯去的!   安妮陡地一呆,立時奔出房間,也到樓梯口,等她來到樓梯口時,看到那白癡,正自客 廳中向外走去,安妮向手中的麻醉槍望了一眼,麻醉針明明射中了對方,而對方卻不受麻醉,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安妮一望之後,立時準備再舉槍射擊。可是就在那一剎間,只見那白癡也不轉身,人已 出了門,反手向客廳中,拋進了一團東西來。   安妮根本還未曾看清那白癡拋進來的是什麼,一下巨大的爆炸聲,夾著火光、濃煙,已 經震得安妮,幾乎從樓梯上直跌了下去!   安妮趕緊又伏在地上,在那樣緊張的情形下,安妮仍然盡力向下看去。   可是她卻看不到什麼,廳中濃煙密佈,那一下爆炸的力量相當大,濃煙向上冒來,安妮 一陣嗆咳,連忙跳起來奔到了木蘭花的房間中。   她奔進了本蘭花的房間,從陽台看出去,才看到一輛汽車,自大門口迅速地向外駛去。   安妮一停也不停,奔向陽台,越過了陽台的欄杆向下攀去。   當她快落地的時候,她加倍小心,因為地上,全是因為爆炸而破裂的玻璃碎片。她往外 跳著,落在草地上,那輛車子,早已看不見了。   客廳的玻璃拉門,客廳中所有的一切,全都東倒西歪,沒有一件完整的了。   安妮沒有走進客廳去,反倒轉過了身子,因為這時,她已聽到了警車的響號聲,自遠而 近,迅速地傳了過來。   警車的來到,自然是和剛才的爆炸有關,那一下爆炸聲,十分猛烈,一定是有人聽到, 報了警。   當安妮轉過身去之後不久,兩輛警車,已經駛到了門口,停了下來。   ***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是在早上九時許離開的,在離開之前,木蘭花還曾推開安妮的房門, 望了安妮一眼,她看到安妮睡得很沉,所以沒有叫醒她。   木蘭花和高翔,在半小時後,就到了救助院,由負責人接待他們,高翔說明了來意,救 助院的負責人,皺著眉,道:「這人人,是警方發現他在街頭流浪,又覺出他是個白癡,才將 他送到救助院來的,我們也不覺得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高翔道:「這一點,我已經知道,我們想看看院方對他的智力的檢驗記錄,同時希望會見 檢驗醫師,作進一步的瞭解。」   救助院的負責人道:「可以,今天正好是我們院中幾個醫師、專家會議的日子,兩位再等 一會就可以和他們全體見面了。」   木蘭花道:「他來了已經將近一個月,一定換過衣服,我們想看看他原來的東西。」   救助院的負責人,叫了一個職員進來,那職員應命出去,不一會,就拿了一隻牛皮袋進 來,道:「這個人在進院的時候,所穿的一套舊衣服,已經拋棄了,當時,他身上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張好像車票一樣的東西,我們還保存著。」   那職員說著,將那張紙放在桌上,高翔忙拿了過來,打開信封,抖了一抖,自信封中, 抖出了一張和電車票差不多的東西來。   在那張票上,印著一個阿拉伯字的「一」字,反面,是兩行文字,高翔只看出那是南斯 拉夫文字系統,卻看不懂,他將之遞給了木蘭花。   木蘭花接過來一看,皺了皺眉,道:「這是一間動物園的入場券。」   救助院的負責人道:「動物園?本市動物園,是不收門票的。」   木蘭花略笑了一笑,道:「當然不是本市動物園,這家動物園,離本市,噴射機也有幾十 小時的航程,高翔,我想我們已得到很重要的線索了!」   高翔帶著疑惑的神色,望定了木蘭花。   他只是覺得,這張動物園的門券,只有使事情更加撲朔迷離了!   因為,如果那白癡是從那麼遙遠的地方來的,那簡直沒有可能。一個白癡,怎能自己通 過如此複雜的旅行手續和那麼遠的航程。   可是,看木蘭花的神情,分明是她已經想到了什麼。高翔正想問她,木蘭花已經站起身 來,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草地。   在草地上,有幾個白癡,正在拔草,他們的動作都很緩慢,而他們的神情,看來也全是 一樣,有的帶著癡笑,有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救助院的負責人,自然更莫名其妙,他問道:「這張門券,很重要麼?」   高翔點頭道:「自然,這證明他是從那裡來的。」   負責人搖著頭,道:「高主任,我本身研究低能的人,已經有二十多年,我不相信一個只 有五歲智力的人,會自己從那麼遙遠的地方來!」   高翔的心中,也正有著同樣的疑問,是以他並沒回答負責人的話。   而木蘭花就在這時,轉過身來,道:「那太簡單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有人和他一起來, 正因為他是一個低能的人,像孩子一樣,和他一起來的人不小心,被他獨自走了出來,所以 才遇到了警員,將他送到這裡來的,我相信在這一個月來,暗中一定有許多人在找他,直到 昨天才找到。」   高翔還想問:一個白癡,為什麼要不遠萬里,來到本市。可是他的話還沒有問出口,對 講機已經響了起來,負責人按下了一個掣,對講機中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道:「與會人全到齊了。」   負責人站了起來,道:「兩位,請和我到會議室去。」   高翔忍住了,沒有再問什麼,和木蘭花一起,跟著院長,來到了會議室。   會議室中,已經有五個人在,高翔和木蘭花認識其中的兩人,是著名的腦科權威,他們 看到高翔和木蘭花,都覺得十分奇怪。   而會議室中的氣氛,在院長宣佈了高翔和木蘭花的來意之後,登時變得十分沉重,沒有 人發出聲來。   木蘭花最先開口,打破了沉默,道:「我們希望知道,這個白癡和別的白癡,有什麼不同。」   座間一個專家道:「我是負責檢驗他的智力的,我覺得有點奇怪,但是,我認為那是不可 能的事,所以當時沒有提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立時集中在那位專家的身上,那專家道:「一般的檢驗,對方很合作,結 論是他有著五歲的智力,可是儀器的檢驗——」   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苦笑了一下,道:「當時,我幾乎以為是儀器出了毛病,儀器 記錄他的腦部活動情形,探測微弱電波的反應,竟然證明他的智力,是一個超乎常人的天才!」   木蘭花和高翔,都齊齊一凜。他們還沒有表示什麼意見,院長和另外幾個專家,已經異 口同聲地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專家道:「是啊,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這人明明是一個白癡!我曾經反覆檢查了好 幾次,結果都是一樣。」   木蘭花道:「當時,你為什麼不提出來?」   那專家苦笑道:「我提出來又有什麼用?人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大腦皮層細胞的 活動,如果真和儀器探測到的一樣,那麼,這個人的智力,應該完全在我們這些人之上!」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互望了一眼,高翔道:「那麼,有沒有可能是他本來是一個天才,但 是,卻假扮成癡呆?」   那專家搖著頭.道:「我也曾想到過這一點,可是我曾經對他作過不下十次的一般性測驗, 他的反應,完全是一個白癡。」   高翔不禁苦笑了起來,道:「事情實在太奇怪了,各位專家有什麼結論?」   會議室中,又靜默了下來,過了半晌,院長才說道:「根據那樣的情形,我們不可能有任 何的結論了。」   木蘭花的眉心一直打著結,她又要求那位專家,帶她去看那些儀器,並且詳細地聽那位 專家解釋這些儀器的使用方法。   那些儀器,全是最新設計的,可以記錄人體腦部的活動,用曲線顯示出來,資料室中, 還有許多記錄圖的檔案,證明白癡的腦部活動,接近兒童,而和普通成年人的不同,可是那 個白癡,由儀器探測所得,卻證明他是一個腦部有著極其複雜活動的天才。   木蘭花不厭其煩反覆地問著,耽擱了不少時間,直到中午,一個救助院的職員,匆匆走 過來,道:「高主任,你的電話。」   高翔跟著那職員離去,不一會,就神色緊張地走回實驗室,木蘭花立時道:「什麼事?」   高翔只說了一句話,「我們快回去!」   ***   高翔和木蘭花回到了家中,濃煙早就已經散盡了。   大隊警員正在附近戒備,安妮的臉色,蒼白得異樣,高翔和木蘭花才一走進來,她就奔 著迎了上去。   而這時候,木蘭花也看到房子被損毀的情形了。木蘭花很鎮定,她的房子,受到了敵人 的襲擊,已不是第一次了,有一次,由於整幢房子被毀,她們只好在高翔的住所,暫時棲身。   她握住了奔過來的安妮的手,道:「安妮,你沒有受傷?」   安妮喘著氣,道:「沒有,蘭花姐,是那個白癡,他幹的事!」   高翔已和一位高級警官在交談,安妮曾將發生的事,和那高級警官說過,高翔聽了幾句, 轉過身來,道:「安妮,你肯定是那白癡干的?」   安妮的臉色仍然那麼蒼白,她點了點頭,道:「我一眼看到他,就可以肯定了!」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卻不再說什麼,他們和安妮,一起走進了客廳,幾個軍火專家,和 大批警員,正在被爆炸毀壞的家俱中,尋找炸彈的碎片,另外有一位槍械專家,自樓上下來, 道:「高主任,已經找到三顆子彈,子彈的類型,還待鑒定。」   木蘭花略揚了揚眉,道:「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普通的子彈?」   那位槍械專家點了點頭,高翔立時又道:「盡快將檢驗的報告交給我……」   連同在客廳裡找到的炸彈碎片,在兩個小時之後,附著化驗室的報告書,一起送到高翔 的辦公室裡。   高翔看著化驗室的報告,木蘭花和安妮一起坐在他的對面。高翔放下了報告,道:「化驗 室說,射擊安妮的子彈,和以前兩顆殺人的子彈,同一類型,那是一種以前未曾見過的子彈, 據專家推測,這種槍彈,能配合一種特別的滅聲器,使槍聲減低至最低程度。   安妮忙點頭道:「是的,槍聲聽起來,就和開一瓶汽水差不多。」   高翔又道:「炸彈的碎片很普通,是一種小型的強力炸彈。」   高翔望著木蘭花,想聽木蘭花的意見。可是木蘭花幾乎一直未曾開過口,這時,她也不 出聲。   辦公室中,靜了下來,高翔忍了幾次,終於道:「蘭花,你有什麼意見?」   木蘭花又過了片刻,才道:「這件事,真是難以思議,那白癡為什麼要來殺我們?我們起 先假定,是有一個組織綁走了他,現在看來,要推翻這個假定了!」   高翔憤然道:「照我看來,那傢伙根本不是白癡,他是一個極其狡猾的犯罪份子,他在裝 癡作傻!」   木蘭花抬頭望了望高翔,道:「他為什麼要假扮成一個白癡?」   高翔呆了一呆,回答不上來,他揮著手,像是這樣可以使得雜亂的思潮,平靜一些,他 道:「我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他一定不是白癡!」   木蘭花歎了一口氣,徐徐地道:「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先別那麼肯定,高翔,我 看還是從那張動物園的入場券著手。」   高翔一怔,道:「到那國家去?」   木蘭花微笑著;道:「何必;他們不是有領事館在本市麼?」   高翔呆了一呆,道:「蘭花,這個國家和我們的外交關係,一直處在十分微妙的境界中, 有人形容關係相當脆弱,如果——」   木蘭花笑了一下,道:「警方人員自然不便出面,但是我是市民,有什麼關係!」   高翔背負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安妮道:「高翔哥,你怎麼那樣小心,我聽秀珍姐說過, 敵對國家的外交使館,她也偷進去過的!」   高翔苦笑了一下,說道:「這件事,自始至終,都十分怪異,所以,我才在考慮。蘭花, 你莫非認為那種特別的槍彈,不是普通的犯罪組織所有的麼?」   木蘭花並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高翔又吸了一口氣,道:「事情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就 懷疑那是一個組織的精心傑作,如果這個組織,是對方的特務組織——」   木蘭花歎了一聲,道:「這正是我要到對方的領事館中去探索的原因,你如果想不到,我 也不會說,但是你既然想到了——」   高翔立時打斷了木蘭花的話頭,道:「我想到了,就不會讓你去!」   木蘭花揚了揚眉,像是在問「為什麼?」   高翔道:「我們並沒參與特務活動,對方不會不知道這一點,而還有意向我們的所住生事, 蘭花,你不以為這是一個陷餅麼?」   木蘭花沉思了片刻,道:「就算是一個陷講,我也一定要找出其中的原因來。」   高翔本就知道,木蘭花既然已經有了決定,勸她打消這個主意,實在是沒有什麼可能的。 除非是事情突然之間有了變化,可以使她不必再去涉險,可是從如今的情形看來,卻又沒有 這個可能。   辦公室中,再靜了下來,就在這時,有人敲門,高翔才應了一聲,長頭髮已然斑白的方 局長,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三、夜探領館 失手被擒   方局長的神色,十分嚴肅,他一進來,一句話也不說,就將一張放得相當大的照片,放 在桌上,木蘭花、高翔和安妮三人一看,不禁呆了一呆。   那張照片上來的人,穿著軍服,極其神氣,雙眼炯炯有神,背景是一片叢林。那人,木 蘭花他們並不陌生,安妮更是熟悉,就是那個白癡!   可是,這張照片不同的是,雙眼有神,一副機警的神色,和白癡的那種癡呆,雙眼發定, 是完全不同的。   三人一起向方局長望去,方局長道:「你們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高翔小心地道:「就面貌上而言,這人和那個行兇的白癡,可以說一模一樣,但是神情上 卻完全不同,這人是什麼人?」   方局長徐徐地道:「這個人的來頭相當大,他曾是一個亡命之徒,後來投入法國的外籍兵 團,帶領三千人作戰,如果不是在一次重要的戰役中失敗,他可能已是北非洲一個小國的元 首,他可以說是一個軍事天才,在軍事失敗後,他變成職業間諜,有過不少傑作,他叫狄諾。」   木蘭花道:「我聽過他的名字,有人稱他為羅倫斯之役的第二羅倫斯。」   方局長點頭道:「我想,他是扮了白癡,到本市來,負有特殊的任務的。我以前曾見過這 個人的照片,在看到白癡的照片之後,我想起了他,他的全部資料都在,你們去研究一下。」   木蘭花卻像是並不起勁,道;「局長,我們要找的人,不會是狄諾,是一個白癡!」   方局長疑惑地望著木蘭花,不知她何以如此固執。   高翔的辦公室中,幾個人都望定了木蘭花,木蘭花徐徐地道:「就算,這個白癡是狄諾的 話,那麼,他現在也是一個白癡!」   方局長道:「蘭花,狄諾最善於化裝!」   木蘭花道:「我知道,正由於這一點,我才作出如上的判斷,因為他現在並沒有化裝。」   高翔道:「他或許是假扮白癡!」   木蘭花搖著頭,道:「那是困難得幾乎不可能的事,白癡那種神態,是很難摹擬的。」   高翔又向安妮望去,因為直到目前為止,只有安妮見過那個白癡!   安妮皺著眉,咬著指甲,她一到緊張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去咬指甲,這個習慣是她自 小就有的,直到現在還改不掉。   高翔望了她一眼,道:「安妮,你見過狄諾,你認為他怎樣?」   安妮知道自己的回答,十分重要,因為方局長、高翔和木蘭花之間的爭執,全要靠她的 判斷來解決。當她聽得高翔這樣問之際,她的神情,更是緊張,但是隨即,她就鎮定了下來。   她用十分沉緩的語調說話,那表示她所說的話,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說出來的,絕不是 草率的決定,她道:「那襲擊我的人,面貌和狄諾的相片一樣,他一共向我發射了六槍,當時, 我躲在床後面,他六槍,幾乎是採用同一角度發射的。我看,他是個白癡。」   木蘭花、高翔和方局長三人互望了一眼。   方局長道:「小安妮,還有什麼別的原因,使你覺得他是白癡?」   安妮皺著眉,道:「那很難說,事實上,一看就可以看出他是白癡來,他和常人不同,但 是究竟不同在什麼地方,卻很難說——」   安妮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道:「對了,還有一件事,真是怪異莫名。」   高翔忙道:「什麼事?」   安妮道:「當我伏在地上的時候,隔著床,可以看到他的雙腳,我用麻醉槍攻擊他,麻醉 針明明射中了他的小腿,可是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仍然向外走去,下了樓梯,拋出了那枚 炸彈。」   木蘭花道:「安妮,你看錯了。」   安妮像是受了委屈一樣地,提高了聲音,道:「不,蘭花姐,我一定沒有看錯。」   高翔立時向木蘭花望去,道:「蘭花,這是什麼原因?」   木蘭花的神色,十分沉重,她想了好一會,道:「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體內早已注射 了可以對抗麻醉劑的藥品,不過,這可能的存在性不大,因為,這種麻醉劑,連我自己也未 曾發現有什麼藥物可以對抗中和,那是南美洲的一種植物根部的制劑。」   安妮忙問道:「第二個可能是什麼?」   木蘭花的話,變得十分緩慢,道:「第二個可能是——」可是,她的話只說到這裡,就停 了下來,各人都在等她繼續說下去,她也不開口,只是沉思著,過了好分鐘,她忽然又轉變 了話題,道:「我相信一定有什麼古怪的事,發生在狄諾的身上,方局長,狄諾是如此惹人注 目的一個職業間諜,他的行蹤,一定有著記錄,你能找到他最近半年來的活動資料麼?」   方局長道:「這個當然可以的,我去通知他們去辦!」   方局長一面說,一面向門口走去,他已經拉開了門,才轉過頭來,道:「蘭花,你剛才說, 第二個可能,究竟是什麼?」   木蘭花淡然一笑,道:「那只不過是我的一個不完全的設想,想來可能性也不大,還是別 白費心思了吧!」   方局長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高翔雙手撐在桌子上,道:「蘭花,你別忘記,救助院的儀器測定的結果,狄諾根本不是 一個白癡,而是一個智力十分石的天才!」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道:「可是他的行動,卻證明他是白癡。」   高翔仍然堅持著他自己的主意,道:「蘭花,那雖然困難一些,但是一個像狄諾那樣的人, 是可以做得到了,他假裝白癡。」   木蘭花歎了一聲。道:「高翔,你的說法,有一點最難成立的,便是他為什麼要假扮白癡 呢?任何行動,都有目的,如果說狄諾是有意假扮白癡,那麼,目的何在?」   高翔呆了一呆,眨了眨眼睛,對於木蘭花的問題,答不上來。   木蘭花又道:「我也早已想到過,可能是假扮的,但是,不論我如何設想,都想不出他有 什麼目的。而且,假扮白癡,一定要藉著白癡的身份,去做對他有利的事,在那樣的情形下, 他絕不會使自己的身份暴露,可是,現在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卻全是對他不利的,這個大矛 盾,使我放棄了這個想法!」   高翔自辦公桌後,轉了出來,道:「或許是狄諾假扮白癡,但是另外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 要對付他,又或者他根本是被那些人追蹤得走投無路,才假扮白癡來躲避那些人的!」   高翔講完之後,停了一停,又補充道:「狄諾既然是一個出名的職業間諜,任何稀奇古怪 的事,都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   木蘭花像是同意了高翔最後的一句話,她喃喃地道;「的確,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定是極 其稀奇古怪的事情。」   但是,木蘭花立時又說道:「高翔,照你的『或許』,又如何解釋他忽然現身向我們攻擊 這件事呢?」   高翔又呆住了出不得聲。   木蘭花低歎了一聲,道:「這件事,直到如今為止,一點頭緒也沒有,我們只可以假定, 有一個出名的職業間諜,在他身上發生了一些怪事。而這件事,又經某一方面,在竭力掩飾 著,不想被人知道,所以才會有兩件滅口的謀殺案,在我們家中發生的事,也可以說是那一 方面對我們的警告,叫我們別再理會這件事!」   高翔「哼」地一聲,道:「為公為私,我都不能不理!」   木蘭花笑了一下,道:「自然,但是當事情牽涉到微妙的外交關係之際,你出面就不太方 便,還是讓我一個人採取行動的好?」   高翔和安妮兩人,都知道木蘭花的所謂「採取行動」,就是要去探查某國的領事館。他們 也都知道,那是一件十分凶險的事,是以都皺起了眉不出聲。   木蘭花自己,反倒若無其事,道:「高翔,你在今晚十時,在領事館前,製造一場小小的 混亂,以將領事館的人吸引出來為目的,我可以趁機混進去。」   高翔苦笑著,道:「那是容易的事,但是你的目的是什麼?」   木蘭花一字一頓地道:「如果我料得不錯,可以在領事館中,見到狄諾!」   高翔和安妮齊吃了一驚,木蘭花的話,雖然還不是十分肯定,但是她那樣說,當然是有 所根據的了。安妮咬著指甲,一聲不出,木蘭花走到她面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安 妮,記得,別對秀珍說,不然,她的脾氣,會鬧出大亂子來的。」   安妮擔心地道:「蘭花姐,要是你在領事館中出了什麼事,那我們怎麼辦?」   木蘭花默想了片刻,說道:「今晚,如果過了十二時,還沒有我的消息,高翔可以採取適 當的行動。」   高翔神色凝重,點了點頭。   他們三人,又閒談了片刻,安妮和木蘭花,各自靠在椅上,休息了兩小時左右,方局長 又走了進來,道:「國際警方,和幾個大國的情報局,都有秋諾的行蹤記錄,他最後一次露面, 是在芬蘭的赫爾辛基。」   高翔道:「他在赫爾辛基作什麼?」   方局長道;『當時,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國際會議在那裡舉行,他好像要對亞洲某一個小國 的總理,有不利的行動,但是該國的保安人員十分機警,使得他無法下手,那是兩個月以前 的事。」   木蘭花道:「後來呢?」   方局長道:「後來,根據線人的報告,他和R國的特務人員見過面,但是沒有確實的證據, 自此之後,他便失蹤了。」   木蘭花沉聲道:「高翔,在白癡衣裳中發現的那動物園入場券,正是R國的。」   方局長又道:狄諾以前,也曾和R國的情報人員合作過,可是他是一個獨立的間諜,一 向不受任何方面約束,他的目的只在錢!」   木蘭花緊皺著眉,一聲不出。方局再道:「他的失蹤,是相當奇怪的,因為,在上個月, 他有一個十分重要的約會,是他和非洲一個國家元首的私人會晤,可是,他卻沒有赴約。」   木蘭花仍然不出聲,方局長攤了攤手,道:「我們所得的資料,就是這些了!」   木蘭花這才道:「局長,已經很夠了!」   高翔望著木蘭花,說道:「蘭花,你已有了頭緒?」   木蘭花道:「沒有,我只不過有了一個奇怪的設想。」   木蘭花已經不止一次提到「奇怪的設想」,但是她設想的是什麼,卻始終未曾說出來。   高翔想要問,可是木蘭花卻又已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看來,她十分不願意再說話了。   高翔已將說出口的話,也忍了回去,他低歎了一聲,坐了下來。   R國的領事館,是一幢很古老、宏偉的建築物,大門旁,有四條又粗又高的大石柱,門 口的兩上警衛,挺立著,一動也不動。   在領事館前,是一塊空地,晚上十時許,突然有一群年輕人,舉著標語,唱著歌,走了 過來。   領事館的警衛,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示威隊伍,似乎感到很意外。   這一隊示威隊伍,來到了領事館的空地之前,大聲叫著口號,有兩個年輕人,還走上了 領事館前的石階,來到了大門前。   那時,領事館的陽台上,有幾個人現身向下看了一看,又立時退了回去,而一輛警車, 已經馳了過來,許多警員下了車戒備著。   那兩個年輕人來到門口,就被警衛所阻,其中一個大聲道:「為了抗議你們對國內人民的 迫害,請你們領事出來接受抗議書!」   那兩個警衛一言不發,只是板著臉,擋在領事館之前,不讓年輕人走近去,那兩個年輕 人大聲叫了起來,聚集在空地上的人,也大叫了起來,形成了混亂,一個年輕人推開了警衛, 用力踢著門。   警員衝了過來,廣場上更混亂了,領事館的門也打開了少許,那兩個警衛,將想強衝進 去的青年,硬拖了出來,一個領事館的職員走了出來,示意警衛放手,開始和示威者交涉。   領事館的門雖只打開佩許,但是看進去,也可以看到大廳內燈火輝煌,聚集著不少人。   高翔始終是在警車中,未曾下來,他只是通過無線電對講機,指揮著警員,驅散示威者, 那一群示威者,也是警員假扮的,所以一開始驅散,一方面奔跑,一方面追逐,「演出」十分 逼真,領事館職員,也出來了有五六個之多。   高翔看看已經騷撓了半小時之久,領事館內的人員,注意力全被吸引到正門口來,木蘭 花應該已經進入領事館了,他才暗中下令,「示威群眾」才一哄而散。那時,本市政治首腦的 電話,響個不停,全是領事館方面打來的抗議電話。   而木蘭花早在兩個「示威者」硬要奪門而進,和警衛發生衝突之際,迅速地攀上了領事 館的後圍牆。   木蘭花在對街一條陰暗的巷子中,已經等了很久,在那段匿伏的時間中,她注視著領事 館內,各個房間燈光明滅的變化。   她看到有幾個窗口,一直都漆黑無光,所以她早已選定了二樓的一個窗口。   這時,領事館的前面,喧鬧聲傳出十分遠,但是後面卻是靜悄悄地,木蘭花攀上了十多 尺,就拉住了那窗口的窗簷。   木蘭花又縱了縱身,然後伸手去推窗子,窗子從裡面拴著,木蘭花用一塊圓形的橡膠, 貼在玻璃上,然後用戒指,沿著橡膠,劃了一個圓圈,玻璃破了一個洞,她伸手進去,輕易 地弄開了窗子,跳了進去。   木蘭花一跳了進去,先是矮著身子蹲著,過了一會,沒有動靜,關上窗,站起身來。她 早已戴上了有紅外線裝置的眼鏡,所以那房間中的一切,看得很清楚。   看來,那是一間不十分重要的辦公室,一個人也沒有。木蘭花知道,自己進來得雖然容 易,但是一進來,就是身入險地,真要出了意外,高翔也是沒有辦法可想的,所以行動非十 分小心不可。   她來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門上,向外聽了聽,只聽得領事館前喧鬧聲,隱隱傳了過來, 外面好像是一條走廊,腳步聲不斷傳了過來,還有幾個人,在大聲地講著話,話聲很憤怒。   木蘭花先弄開了門鎖,但是她卻並不打開門,她在等候著機會。   她之所以要偷進R國的領事館來,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為了白癡衣袋中的那張動物園 的入場券,這張入場券,證明這個。白癡,來本市之前,曾在R國逗留。而且,一連串的事, 也都顯示,那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犯罪集團所能做得出來的。   等到得到了狄諾的資料,知道那白癡,極有可能就是狄諾,而狄諾最後露面,又是在赫 爾辛基之後,木蘭花更肯定,偷進R國的領事館來,可以有所發現的了。   但是,這只不過是她的推測,究竟應該如何行動,她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時,她在門邊站了片刻,又取出了微聲波擴大儀器,將其一端貼在門上,別一端塞在 耳中,那樣,雖然隔著門,她也可以聽到外面的任何聲響了。   木蘭花先聽到有人在大聲叫嚷,聽來好像是在打電話,在抗議警方的行動不力,未能立 時驅散示威的群眾,木蘭花聽了片刻,忽然聽到腳步聲,正向她藏身的地方走來,木蘭花忙 收起了儀器,閃身到門旁。   她才貼牆站定,就聽到門柄轉動的聲音,門被推了開來,推開門來的人,呆了一呆,木 蘭花躲在門後,自門縫中看出去,可以看出那是一個神色十分陰騖的中年人。木蘭花知道那 中年人推開門之後,陡地一呆,是因為門上的鎖,先被她弄開了的原故。那中年人呆了極短 的時間,就走了進來,直到了辦公桌的前面,著亮了桌上的一個抽屜,取出了一份文件。   木蘭花這時,身在門後,探頭向外看,剎那這間,她心念電轉。   她十分不願意用武力來解決問題,而且,此際身在險地,一出了事,根本無法脫身。但 是,如果她不制服其中一個人的話,她又沒有辦法能夠得到虛實。   所以,在那一剎間,連木蘭花那樣有決斷力的人,也委決不下,是不是應該出手。   就在木蘭花猶豫間,那中年人已取了一份文件在手,又向門口走來。   到了這時候,木蘭花非當機立斷不可了,她突然將門推上,在那中年人陡地一呆間,木 蘭花手中的槍,已然對準了他的胸口。   那中年人現出極其惱怒的神色來,木蘭花立時道:「別出聲,你一出聲,我立時可以置你 於死地,而且,我可以安然離去!」   那中年人低下頭,向木蘭花手中,小巧而裝有滅聲器的手槍望了一眼,神情更是惱怒, 嘴啟了幾下,但是並沒有叫出聲來。   木蘭花又道:「我要見一個人!」   那中年人憤怒地道:「或許你還不知你在什麼地方!」   木蘭花冷冷說道:「我當然知道,我要見狄諾。」   木蘭花的話,令得那中年人陡地一震。木蘭花早已料到,自己的話一出口,對方一定大 感訝異,但是對方的那一下震動,卻不像是意料之中之甚,而且,在一震之下,反倒笑了起 來,道:「你是木蘭花?」   這一下,反倒令得木蘭花有點愕然了!而就在木蘭花愕然之間,那中年人陡地向後,退 了兩步。   那時,木蘭花看到對方好像胸有成竹,早知道自己會來似的,她已經呆了一呆,而她手 中的槍,一直對準著那中年人的心口,就算那中年人後退了兩步,一樣是在手槍的射程之內, 是以她並沒有在意。   卻不料,就在那中年人後退兩步之際,「刷」地一聲響,自天花板上,直落下一塊玻璃來, 那塊玻璃,擋在木蘭花和那中年人之間!   木蘭花一看到這情形,便知道自己一定犯了極其嚴重的錯誤了,前面的退路已經阻住, 她如果要脫身,只能打開門,硬衝出去了。   她正在估計,自己突如其來,硬衝著,是不是能衝出領事館之際,那中年人的手中,已 執著一柄槍,對準了木蘭花。   木蘭花一眼就看出,對方手中的那柄槍,不是普通的手槍,雖然槍並不大,那就是發射 超小型火箭的火箭槍!   同時,那中年人已冷冷地說道:「木蘭花,放下你手中的手槍,你的槍射不穿鋼化玻璃, 我的槍能夠!」   他一面說著,一面仍在後退,退到了桌邊,伸手按下了一個掣,又立時大聲道:「我們等 的人到了,看來門口的示威是故意的!」   木蘭花陡地吸了一口氣,在她的冒險生活中,她有過許多次,隻身入虎穴的記錄,每次 都說不上一定成功,有時還會失陷其中,但是像這一次這樣,一進來,才見到了對方一個人, 就落了下風的情形,卻還是第一次!   木蘭花的反應,也快疾無比,那人按掣、說話,話才說到一半,木蘭花便向玻璃,連射 了兩槍,兩粒子彈,射到了那塊玻璃上,玻璃上只出現了兩點小小的白痕,木蘭花立時拉開 了門。   可是她只能打開門,根本並能跨出房門半步!   因為她才一打開門,門外就有四個持著手提機槍的人,用槍口對準了她!   木蘭花估計自己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射中兩個人,可是她自已,也難以脫身了,所以 她立時又關上了門,迅速閃到門邊,一隻鋼櫃之後,躲了起來。   那塊落下來的玻璃,攔住了她的去路,將那間辦公室,在近門處,隔出一條只有六七尺 寬。二十尺長的長條,木蘭花就被局限在那一處小小的空間之中,若不是有幾隻文件櫃貼牆 放著,她根本連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她一躲起來,房門就被大力撞了開來,可是卻沒有人進來。   木蘭花躲在櫃後,看不見房門開後,什麼人出現在門口,她只是聽到了有人在門口問道: 「人呢?」   那個隔著玻璃,在辦公桌前的中年人道;「現在躲在櫃後,她絕走不脫的了!」   門口那聲音「哼哼」地笑了起來,說道:「木蘭花,我們早已知道你要來的,出來吧,雖 然你的手中有槍,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你僵持著有什麼意思?」   木蘭花不出聲,她也明知,門口有人守著,房間又有鋼化玻璃隔著,她被限制在那麼狹 長的地方,僵持下去,是沒有什麼意思的。   但是,只要她還有抵抗能力,木蘭花卻也不肯就此投降。   門口的那人雖知道她有槍,但未必知道,她身邊有兩枚只有尋常鈕扣大小的強力炸彈, 如果是普通的建築物,這兩枚炸彈,足可以將牆炸穿了!   只不過問題在於,就算身後的那幅牆是外牆,牆被炸穿之後,可以穿牆而出,她也必須 要有地方,才能夠躲避強烈的爆炸。   而她只是處身在那麼小的空間之中,可以說全然無從趨避,那兩枚強力炸彈一出手,爆 炸的氣浪,一定會先將她自己震死!   木蘭花心中急速地轉著念,人一動也不動,就在那一剎間,「砰」地一聲,門又關上,接 著,只聽得一陣「嗤嗤」的聲響,自天花板上噴下了一陣乳白色的噴霧來,木蘭花旋即聞到 了一股強烈的麻醉藥氣味,她忙從櫃後,閃身而出。   可是她被困住的那個空間,實在太小了,天花板上,至少有好幾十個孔,一起在噴出麻 醉劑的噴霧來,簡直就如同一場驟雨一樣。木蘭花只向前走出了兩步,麻醉藥噴劑,已然到 處瀰漫,木蘭花再也支持不住,腳步—個踉蹌,就昏了過去!   這時候,正是領事館門前,「示威」發展到高潮的那一刻!   木蘭花昏過去了之後,自然什麼也不知道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才有了知覺, 她只覺得自己的臂彎上,一陣疼痛,像是才被注射了一針。   木蘭花立時明白,自己有了知覺,也是由於藥物催醒的結果。   她仍然裝著昏迷,她覺出自己,是坐在一張椅上,手腳並沒有被困住,雖然閉著眼,但 是也可以覺出,眼前的光線很強烈。   她正想慢慢睜開眼,偷偷打量一下眼前的情形時。就聽得有一個聲音,冷冷地道:「別假 裝了,你早已經恢復知覺了!」   木蘭花苦笑了一下,睜開了眼來,有一盞強光燈照著她,她依稀看到有兩個人坐在她的 對面,但是那兩個人坐在黑暗中,她卻看不真切。木蘭花才一睜開眼,突然一聲大喝,身子 便向前疾衝而出!」   木蘭花的這一下動作,可以說是突然到了極點,「砰」地一聲巨響,她面前那盞燈,首先 翻倒、碎裂,眼前陡地一黑,木蘭花也已經到了那兩人的身前。   木蘭花也根本不待看清那兩個是什麼人,拳頭早已揮了出去。   她擊中了那兩人中的一個,只聽得兩下怪叫聲,被木蘭花擊中的那人,已經連人帶椅, 向後倒去,另一個,人影閃動,向旁閃去。   但是木蘭花既然已經發動,動作何等之快,一橫身,一腳飛出,「砰」地一聲,又踢中在 那人的腹際,那人也砰地跌倒。木蘭花立時向窗口衝出去,可是她只奔出了幾步,背後腰際, 同時一痛,只在一秒鐘之間,她又已覺得天族地轉起來。   她勉力伸手,向腰後摸去,摸到了一枝針,刺在她的腰際,她連針拔出來的力道都沒有, 又已跌倒,只聽得兩個人向她奔來的高音.一個憤然道:「不必向她多說了,將她弄回去再說!」   另一個聲音有點異樣,像是臉腫了說話不清楚一樣,也是充滿了憤怒,道:「立時將她弄 走,哼,狄諾就是她的榜樣!」最早說話的那個道:「好了,我們至少,又有了一張王牌了!」   那兩個人就在木蘭花的身邊說話,木蘭花也知道這一點,可是在感覺上,木蘭花卻覺得 那兩個人的說話聲,越來越遙遠,後面,那兩人還講了些什麼,但是木蘭花已經完全元法聽 得清楚了。   終於,木蘭花又昏了過去。   房間中又著亮了燈,四五個人一起持槍奔了進來,木蘭花倒在地上,她身前站著兩個人, 手中都持著發射麻醉針的槍,其中一個,嘴唇腫起老高,那是被木蘭花一拳打腫的!   四、初生之犢 勇探虎穴   在「示威群眾」被驅散之後,高翔的警車,轉過了街角,便停了下來,那時,將近十一 點。   高翔和木蘭花約好,木蘭花只要一從領事館出來,就到這裡來和他相會的,可是,木蘭 花蹤影未見,高翔又無法和她聯絡,只好等著。   時間慢慢地過去,十一點半了。   高翔開始焦急不安起來,這時間,他已經知道事情有點不妙了。   他用望遠鏡看著領事館的門口,門口已恢復了寂靜,看來一點事情也沒有,但是高翔卻 確知,木蘭花在領事館內!   高翔這時,如果守在領事館的後門,一輛房車駛到門口,停下,三個男人走了出來,並 齊著,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看到中間一個是被人扶持著的,只要更小心一些,就更可以看 出,那個男人,實在是一個女人!   如果(又是一個如果)高翔看到了那種情形,他就一定會加以注意,而只要他稍加注意 的話,那麼,他一定可以認出,這個女人就是木蘭花。   只可惜,高翔全然沒有注意到領事館的後門,而他派守在領事館的後門監視的兩個探員, 更沒有注意了。   所以,木蘭花就被扶上了汽車,直駛機場,在機場,早有一架享有外交特權的小型噴射 飛機等著,車子直駛到了飛機旁邊,木蘭花又被扶下車子,登上了飛機,飛機立時發出驚人 的聲響,乘空飛去。   高翔一直等到午夜十二時,在接近十二時的時候,他心神不寧到了極點.他下了警車, 他在車旁來回踱著,終於來到了領事館門口。   那兩個守衛立時阻止了他的去路,高翔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說道:「不幸得很,剛才發生 了示威的事件,作為警方的負責人,我想和你貴國的人員談談!」   那兩個守衛毫無表情地望了高翔一會,其中一個,才轉過身去,推開了門,門內另外有 人守著,那守衛講了幾句話,門內的人拿起電話來,也講了幾句,放下電話,道:「請進來!」   高翔走進了領事館,心頭怦怦亂跳。   領事館內很寂靜,看來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木蘭花究竟在什麼地方呢?木蘭花應 該早已進來過的了,難道她一直躲著,領事館人員沒有發現她?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已經將近兩小時了,如果木蘭花並沒有遭到意外的話,早就應該 出來了!   高翔被領到一間會客室中,不一會,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和高翔握手,高翔道:「示威 群眾已經被我們驅散了,請放心。」   那中年人很有禮,但是也很冷淡,道:「你們的行動好像太遲緩了一些,我們的領事,已 經向有關方面,提過抗議了!」   高翔勉強笑了一下,道:「根據報告,可能有對貴國懷有敵意的群眾,潛進了領事館,我 想,這種人,應該交給警方處理!」   那中年人笑了起來,道:「是麼?如果有的話,我們早就發現了!」   高翔只感到那中年人的態度,狡猾得像狐狸一樣,十分難以應付,是以他又道:「真的沒 有人潛進領事館來?還是你們準備自己處理?」   那中年人搖著頭,道:「沒有!」   高翔的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木蘭花明明進來了,這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但是, 他卻無法說得出口來,而對方如果一口否認的話,他也可以說一點辦法都拿不出來。   他只好又道:「先生,請你注意一點,就算有人潛進了貴國領事館,他又是本市的公民, 應該將他移交給本市警方才好!」   那中年人笑著,道:「閣下何以如此肯定有人潛進了領事館?」   高翔緩緩的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們有了情報!」   那中年人的臉色,微微一沉道:「那就是說,閣下的情報錯誤,如果沒有別的事——」   那中年人已在下逐客令了!高翔的手心,在隱隱冒著汗,可是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那 中年人說著,來到了門口,打開了門,等高翔出去。   高翔的心中,固然焦急萬狀,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他想不走也不行了!而且,高翔也 不知道木蘭花這時的情形,究竟怎樣,如果她還逗留在領事館中的話,那麼,自己如果再堅 持著說有人在領事館中,那麼,對木蘭花的處境,也是十分不利的。   高翔只好擠出禮貌的笑容,走了出去,那中年人一直送他到大門口,高翔下了大門的石 階,領事館的大門,已然關上。   高翔回到了警車中,木蘭花仍然沒有出現,他又等了半小時,木蘭花還沒有來。   高翔急得連連搓手,不斷望著領事館,可是,領事館內,靜悄悄地,一點動靜也沒有。   到了凌晨一時,高翔派出去的幾個在領事館附近監視的探員,都來向高翔報告,高翔的 心中,十分紊亂,他道:『你們沒有發現有任何可疑的情形?」   幾個探員都道:「沒有!」   只有一個探員,略微猶豫了一下,道:「在十一時五分左右,有三個人,從領事館的後門 出來,登上了一輛車子駛去。   高翔呆了一呆,道:「三個什麼人?」   那探員道:「三個男人,車子是領事館的車子,向南駛去!」   高翔又吸了一口氣,立時回到了車中,按下了無線電通訊儀器的掣,說道:「『我是高翔, 請調查R國的外交人員,有沒有離開本市的記錄,我等著答覆!」   高翔只等了五分鐘,就有了答覆:「機場方面報告說,一駕R國的外交飛機,在十一時四 十分起飛,直飛R國的首都。」   高翔立時問道:「這架飛機的起飛,是不是臨時才決定的?」   值日警官答道:「不是,兩天前,飛機就停在機場上,機場得到的通知是隨時起飛。」   高翔呆了一呆,略放心了一些,木蘭花要潛進領事館去探索事情的真相,是今天才決定 的,對方不可能早兩天就派飛機等著   高翔這時,心境十分撩亂,他自然也想不到,從那個白癡被擄劫之後,甚至自白癡的出 現起,本身就是一個早已籌劃的詳盡之極的計劃!   別說高翔沒有想到,就是木蘭花也沒有想到,要不然,她絕不會自投羅網,潛進領事館 去了。   高翔吩咐各探員繼續在附近留守監視,他駕著一輛摩托車,回到家中。   當他回家時,已經一時半了,可是木蘭花還沒有回來,安妮已經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高翔回來,她才揉著眼,站了起來。   高翔連忙問道:「安妮,蘭花姐有沒有打電話回來?」   安妮現出一臉驚訝的神色來,道:「沒有啊,蘭花姐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麼?」   高翔望著凌亂不堪的客廳,苦笑了一下,這時,他心中真比經過了爆炸破壞後的客廳還 要亂,他點著頭,道:「是的,蘭花進了R國的領事館,和我約定,十二時一定出來的。」   安妮大驚,道:「現在已經快兩點了!」   高翔歎了一聲,道:「我曾經進過領事館,但是,一點也查不到什麼!   安妮由於吃驚,臉色變得十分蒼白,睡意全消,她緊張地問道:「高翔哥,那我們怎麼辦?」   高翔皺起了眉,一時之間,答不上來。   直到這時候,木蘭花仍然音訊全無,那毫無疑問,她已經有意外了!   可是,意外發生的地點,是在領事館,雖然他是一個警方的高級人員,可以有權調動全 市的警務人員,但是也無可奈何!   安妮像是看出了高翔的難處,她臉色雖然仍是那樣蒼白,但是神情已變得很堅決,她道: 「高翔哥,蘭花姐如果已有了意外,我們要爭取時間,不能再拖延下去,我要進領事館去看 看!」   高翔忙道:「不行!」   高翔的回答,是自然而然的,因為安妮的年紀還小,她雖然曾跟著木蘭花和穆秀珍,經 歷過了不少驚險,但是還沒有自己一個人單獨行動過!   更何況,安妮提出的,是要和木蘭花一樣,潛進領事館去!   要知道,如果對方人員採取敵對態度的話,那麼,偷進領事館去,要比潛進任何犯罪組 織的總部去,更要危險得多!   安妮立時著急起來,道:「高翔哥,除了我去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高翔並不回答,來到了電話之前,將手按在電話聽筒上,沉思著不出聲,安妮道:「高翔 哥,你可是要通知秀珍姐?」   高翔點了點頭,道:「是的。」   安妮吸了一口氣,道:「如果蘭花姐在的話,她一定會反對你那樣做,秀珍姐脾氣急,不 適宜做暗中偵查的工作!」   高翔由於心中雜亂,聲音也格外來得粗,他道:「要是蘭花的話,她也絕不會同意你去, 你去睡吧!」   安妮的嘴唇掀動了一下,像是還想說什麼,但是卻並沒有出聲,轉身就向樓上走去,當 她走到了一半時,高翔又叫住了她。   安妮轉過身來,高翔揮了揮手,道:「安妮,我會有辦法的,你別胡思亂想!」   安妮咬著指甲,並沒有什麼反應。   高翔苦笑了一下,說道:「安妮,你在生我的氣?」   安妮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   高翔又揮了揮手,他已然拿起了電話,拔著號碼,安妮已經上了樓。   高翔這時,心中實在太亂了,是以他竟沒有想到,何以安妮知道自己打電話給穆秀珍, 而她竟然不肯在旁邊聽穆秀珍的反應。   而等到高翔在電話中,對穆秀珍說明了經過,穆秀珍大聲回答說立即來,高翔再到樓上 去的時候,才發現安妮的臥室門敞開著,房內根本沒有人!   高翔又立時到書房,略微檢查一下,就發現木蘭花平時慣用的一些小工具全不在了,毫 無疑問,那些工具,都被安妮帶走了!   安妮獨自到領事館去了!   高翔感到自己,幾乎已經沒有力量,承受這接二連三的打擊,他頹然坐下,腦中一片混 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   ***   天上全是烏雲,一點星月光芒都沒有。   安妮是從窗中攀出去的,她攀出了圍牆之後,繞著一條小路,來到了公路上,然後,弄 開了一輛停要路邊車子的車門,一直駛到領事館的附近,才停了下來。   安妮的心緒也十分亂,她只知道,木蘭花在領事館中,那麼的音訊全無,一定是遭到了 意外,而木蘭花既然有了意外,她就非來接應不可。至於如何行動,她一點頭緒也沒有!   而且,她畢竟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儘管她有足夠的勇氣,可是心情卻也異乎尋常地 緊張!      她停下車之後,熄了車燈,向前看去。   她已經可以看到領事館的建築物了,也看到,有兩個人,站在街角處,街角似乎還停著 一輛警車,自然是高翔派來的。   安妮看了一會,取出了紅外錢望遠鏡來,對準了領事館,仔細看著,只見所有的窗口, 都是黑沉沉地,都有著極厚的窗簾,根本就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安妮的長處是她的心思十分慎密,不論在什麼樣的情形下,她都十分仔細,這時,她雖 然心急,而且又極其煩亂,但是她還是耐著性子,一個窗口接著一個窗口看過去,一個也不 遺漏。   不多久,她就看到了二樓的一個窗口,玻璃上有一個恰可以供手伸進去的圓洞。安妮吸 了一口氣,她知道,那一定是木蘭花偷進去的那個窗口!   她要潛進領事館去的目的,是尋找木蘭花,那麼,她自然應該從木蘭花進去的地方進去!   安妮一想到這裡,輕輕下了車,就向上攀去。   不一會,她就攀近了那窗口,輕輕一拉,窗子已經被她拉了開來。   安妮將窗簾拉開了一道縫,向內看去。   在她還沒有看到那房間內的情形之際,她已經聞到有一股相當強烈的麻醉劑氣味,撲鼻 而來。這時,她聞到的那股麻醉劑氣味,雖然還不致於使她昏迷過去,但是卻也極其不舒服。   安妮略呆了一呆,木蘭花潛進領事館,肯定首先進入的,就是這間房間,而這間房間, 直到現在,還留有麻醉劑的氣味,那麼事情再明白也沒有,這證明有人曾在這裡施過麻醉劑!   而施放麻醉劑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對付木蘭花,那麼木蘭花……   安妮想到這裡,只覺得心頭生寒,幾乎沒有勇氣再向下想去!   她勉力鎮定心神,戴上了紅外線眼鏡,看清楚了房間中沒有人,才撩開窗簾,輕輕跳了 進去,她進去之後,才看出,房間中有點凌亂,像是在這裡,曾經有過混亂。   安妮輕輕地向前走著,一直來到了門口,轉了轉門,沒有打開,她小心地弄開了鎖,將 門拉開了一道縫,向外看去。   外面,是一條走廊,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   安妮在門後,站了兩三分鐘,心中不斷地在轉著念,那走廊的兩旁,有著十幾間房間, 自己茫無頭緒地偷進來,應該怎麼辦呢?   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蘭花姐處在自己的地位,她怎麼做?   可是,安妮沒有向下想去就苦笑了起來,因為木蘭花顯然已經遭到了意外!而她,也不 知道該如何做,最穩妥的辦法,自然是一間房間、一間房間地去探索,領事館中的人,難道 不會發現麼?   安妮直到這時,才知道,跟著木蘭花去冒險,自己只要提供意見,不必作出決定,和自 己單獨一人行事,什麼事,都要靠自己決定,是完全不同的了!   但是,安妮是一個性格十分堅毅的女孩子,這時,她雖然有束手無策之感,然而她卻不 曾想到就此退卻!   她想了片刻,慢慢將門拉得大些,就在這時,忽然三樓.傳來一陣喧鬧聲,有兩個人正 在齊聲呼喝著,還有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但是這些聲音,很 快就靜了下來。   安妮在樓上有聲音傳下來時,已經又將門關上,只留下了一道縫。   等到聲響又靜了下來之後,她由門縫中向外張望著,看到一個人,自樓上匆匆走了下來, 經過走廊,直向樓下走去。   當那人經過她的時候,安妮的心頭,怦怦亂跳了起來,而當那人漸漸接近她的時候,她 心跳得更劇烈,她已經沒有時間再多作考慮了!   就在那人經過她的時候,她突然拉開了門,那人本來是急匆匆向前走去的,在安妮拉開 旁門的時候,好像有所警覺,陡地停了下來。   但是,那人還沒有轉過身來,安妮已經倏地跨出了一步,手中的槍,也指住了那人背脊, 低聲道:「向後退,退進來,將手放在頭上!」   那人陡地震動了一下,然後,又呆了兩秒鐘,才將手放在頭上,跟著安妮,向後退來, 退到了那房間之中,安妮沉著道:「你要活命,就要回答我的問題!」   那人忽然笑了一下,道:「你還只是一個小姑娘,是不是?」   安妮立時厲聲道:「只要我有力扳動槍機,你別管我是什麼人,木蘭花在哪裡?」   那人道:「木蘭花?什麼木蘭花?」   安妮的聲音更厲害,道:「你知道什麼木蘭花的,說,她在哪裡?」   那人突然縱聲笑了起來,安妮一聽得那人笑得如此大聲,陡地一震,左手已揚了起來, 用力擊下,「砰」地一掌,正擊在那人的後腦上,那人笑到一半,身上一軟,就倒了下去。   安妮喘了幾口氣,她擊昏過去了一個人,領事館中的人,一定很快就會發覺的,那麼, 她進一步,應該怎麼辦呢?她以為可以在那人口中,問出木蘭花的下落來的,可是,那人卻 根本未曾說出什麼來!   她跨過了那人,又拉開了門,迅速地閃身出外,來到了樓梯口,直向上奔了上去,樓上 是一條同樣的走廊,一個人也沒有。   安妮貼著牆,移動了幾步,來到一扇門前,她反手握住了門柄,那門居然一推就開,安 妮一個轉身,就進了那房間。   那好像是一間臥室,安妮才一閃身進去,就看到一張床上,有一個人直坐了起來,安妮 連忙一揚槍,道:「別動,有槍對準你!」   可是那人,根本不加理會,仍然站起,向著安妮,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安妮雖然一直 戴著紅外線眼鏡,即使在黑暗之中,她也一樣可以看得見眼前的情景,但是她才一進來時, 一看到有人,心中就不禁一陣慌亂,並未曾看清楚那自床上坐起來的是什麼人。   直到那人不聽喝阻,竟然向著她,走了過來,安妮才看清那人的樣子,而一看清了那人 的臉面之後,安妮不禁大吃一驚!   那人是狄諾,那個白癡!   安妮並沒有存心真的開槍,就算那是向她走來的人,不是白癡,她也一定會另外設法, 不會開槍的,更何況,來的人是一個白癡!   就在安妮一呆之間,白癡已經走到了安妮的身前,安妮身子一矮,一拳向前擊出,她手 中握著槍,這一拳擊出,力道自然更大,只聽得「砰」地一聲響,那白癡中了一拳,陡地一 呆。   而安妮的動作十分快,根本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對方,身子在白癡的身邊,疾閃了過去, 趁機足尖在對方足踝上勾了一勾。   那白癡的反應,看來相當遲鈍,安妮一勾中了他的腳踝,他的身子便向前撲倒,發出了 極大的一下聲響,撞在門上!   一動上了手,安妮雖然佔了上風,但是她卻也不禁暗暗叫苦,因為那白癡整個身子都撞 在門上,所發出的聲音,如此之巨大,領事館中的人,如果再不知道,那真是奇跡了!   果然,安妮才站定了身子,便聽得房門外有憤怒的呼喝聲,聽來和她還在二樓時聽到的 一樣,安妮一轉身,進了浴室,將浴室的門半開著,自浴室門縫中,向外看去。   只見那白癡在撞到門口之後,手按著門,正在站定身子,而就在這時,門已砰地被打了 開來,門外一個中年人恕喝道:「你又在幹什麼?」   那白癡只是呆呆站著,一點表情也沒有。   那中年人指著白癡說道:「狄諾,你要知道,你已經落在我們手中,除了乖乖聽我們的指 揮之外,只有自尋死路,你明白麼?」   那時,躲在浴室後的安妮,心頭不禁亂跳了起來!   那中年人稱呼白癡為「狄諾」由此可知,那白癡真是極其出色的職業特務狄諾!   但是,狄諾何以會變成了白癡的呢?還有,那中年人說「聽我們的指揮」,那又是什麼意 思』   安妮一面想,一面向狄諾看去,只見狄諾的神情,仍是一片木然,那中年人伸手推著狄 諾,道:「走,快回床上去睡?」   五、天才創造 錄影腦波   狄諾被那中年人推著,向後退了幾步,從他的行動看來,他完全是一個失去了主宰的人!   安妮的心中,疑惑到了極點,她一點頭緒都沒有。狄諾退到了床邊,坐下,那中年人也 退了出去,又將門關上。安妮心怦怦跳著,想了一想,便向外走去,狄諾一看到有人從浴室 走出,立時轉過頭望來,但這一次,他並沒有站起身來。   安妮小心地向前走動了幾步,來到了離狄諾有兩碼處站定。狄諾雙眼,毫無神采地望著 安妮,他臉上的那種神情,證明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安妮自然同意木蘭花的說,這樣 的神情,根本是不可能假裝出來的!   安妮吸了一口氣,沉著聲,道:「狄諾!」   狄諾像是震動了一下,但是他除了身子略向上挺了一下之外,就沒有別的反應。   安妮知道,狄諾是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的關鍵,她必須在狄諾這裡,多瞭解一些事實, 她冒險又走前了一步,又道:「狄諾,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狄諾略側了側頭,安妮知道他一定聽到了自己的話了,因為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考慮, 該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才好。   可是,狄諾仍然沒有出聲。   安妮正想再問什麼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有好幾個人正憤怒地呼叫著,安妮 只聽得一個人叫道:「又有人混進來了,一定是木蘭花的同黨!」   另外有人,就在旁門外奔過,其中有一個人道:「剛才狄諾很不安定,好像見過陌生人!」   喧鬧的聲音,在二樓持續了片刻,安妮心頭亂跳,一直站著不動。過了約有五分鐘,喧 鬧聲已經漸漸靜了下來,安妮以為已經沒有事了!   可是,就在這時,房門外又有腳步聲傳來,安妮立時又退回到了浴室中,房門打開,有 四五個人,一起向房內走了進來。   狄諾仍然坐在床沿,只是轉過頭,向進來的那四個人,看了一眼。   安妮看到那四個人之中,有一個,提著一隻硬公文箱,他們來到了狄諾的面前,一個道: 「來的人,聲音像是小姑娘!」   一個留著山羊鬍須的道:「不必估計她是誰,只要狄諾見過她,我們就可以知道她是誰!」   安妮屏住了氣息,心想,那山羊鬍子,一定要問狄諾,有沒有看見過陌生人,她也想到, 狄諾的樣子,不像是能夠順利回答問題的模樣。   可是,那山羊鬍子並沒有發問,只是向提著公文箱的人,作了一個手勢。那人就將手中 公文箱,豎放在桌上,打了開來。   躲在浴室門後的安妮,看得十分清楚,公文箱打開之後,裡面並不是公文,而是一整副 儀器,大小恰好和公文箱一樣!   那情形,和設計成公文箱型的收音機很相似,但是這副儀器,看來卻複雜得多,而且, 製造得極其精密,宛如一副微縮的電腦。   那人打開了公文箱,拉出了兩根極細的金屬絲來,金屬絲上的一端,是兩枚極其細微的 尖刺,那人將金屬絲,拉到了狄諾的身前。   狄諾仍然一動不動地坐著,安妮剛在想那人不知要做什麼,而就在那時,她看到了她一 生之中,從來也未曾見過的怪事!   那人拿著一端是銳利尖刺的金屬絲,來到了狄諾的身前,撥開了狄諾的頭髮,小心翼翼 地,將針向狄諾的頭上,刺了下去。   安妮看到這裡,已經奇怪莫名,而當她看到,那人竟將兩枚足有一寸長的尖針,全刺了 進去之後,她驚訝得幾乎叫出聲來!   安妮覺出,尖針能刺進頭骨,那情形,和中國的「針灸法」,尋找到穴位之後,可以刺進 數寸長的尖針差不多,那還不算是怎麼奇怪,可奇怪的是他們這樣對付狄諾,是為了什麼呢?   只見那人才將尖刺了進去,儀器上有一組顏色不同的小燈,一起閃亮了起來,還有幾個 小螢光屏上,閃著形狀變幻不定的波道。   接著,那人將堅放著的公文箱轉了一轉,底部向著各人,抽開了底部的一塊板,現出一 幅螢光屏來,那幅螢光屏上,有著許多雜亂的線條,根本看不清楚是什麼,但那些線條,卻 在不斷變幻著。   那個人又不斷地旋轉著一些掣紐,和扳下一些掣,他在操作的時候,神情十分緊張。   那留著山羊鬍子的中年人,好像是所有人的首領,他現出了不耐煩的神色來,道:「齊瓦 列夫博士的發明,雖然是劃時代的創造,但是操作起來,實在太麻煩了!」   那個在操縱著這副儀器的人道:「是的,但是如果人在總部的話,那就方便多了!」   他一面說,一面對另一個揮了揮手,道:「行了,輪到你了!」   安妮躲在浴室的門後,看到了那人一連串的怪異的動作,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唯恐被 人家發覺。直到這時為止,她仍然不知道對方是在幹什麼!   那時,另一個人來到了狄諾的面前,雙手在狄諾的面前,緩緩搖擺著,看他的動作,像 是正在對狄諾施展催眠術。   木蘭花對催眠術有著極深的研究,安妮當然也是內行,所以一看手勢,就明白那人是在 催眠。   安妮只顧注意那人的催眠手法,只看出那人的行動十分熟練,顯然他在催眠術中的造詣, 十分之高,一時之間,她並沒有留意螢光屏上的變化,直到在螢光屏旁的那人道:「行了,你 可以發問了!」安妮才轉眼,向那幅螢光屏看去。   她一看之下,不禁陡地一驚!   那螢光屏上,本來,有許多雜亂無章的線條,在相應交岔運行,一點規律也沒有,但現 在,在狄諾已經進入了催眠狀態之後,螢光屏上的線條,呈曲線波級狀,變得很平靜而且有 規律,在不斷地自左向右推進。   安妮的見識雖然不廣,可是在木蘭花的嚴格訓練計劃下,她所看的各種書籍十分之多, 而且她本身又是一個頭腦極其靈敏的人。   這時,她一看到這等情形,就立時想到,這副儀器,一定是記錄人腦部活動情形的,狄 諾在未被催眠之前,他腦部的活動,十分凌亂,所以螢光屏上,也就出現許多凌亂的線條。   這時,他被催眠了,腦部的活動單純化了,是以線條的活動,也有規律了。   安妮想到了這一點,心中已經夠吃驚的,因為這樣一副小小的儀器,竟能如此精確地記 錄人類腦部的活動,那實在是科學的巔峰了!   可是,當安妮再向下看去的,她實在驚訝得幾乎要叫出聲來!   只見那施展催眠的人,這時已停了動作,用一種十分低沉的聲音道:「狄諾,你剛才看到 了一個陌生人,有一個陌生人進你的房間來,你好好想一想剛才的情形,好好想一想!」   那人會問狄諾這個問題,倒是在安妮的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奇怪的是,那人只是叫狄諾 好好的「想一想」,而並不叫他說出來!   而且,當那人發問的時候,安妮看到所有的人,都望著那幅螢光屏!   安妮也望向那幅螢光屏,突然之間,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螢光屏上,那些線條,突然又變得十分雜亂,轉眼之間,在雜亂的線條之中,出現 了一些畫面,畫面十分模糊,看來好像是一間房間。   那施展催眠術的人,不住地以那種低沉的聲音道,「狄諾,你好好地想一想,好好地想!」   隨著那人低沉的聲音,只見螢光屏上的線條漸漸變淡,而畫面漸漸變得清楚,已經可以 看清,那的確是一間房間,而且,就是現在的這一間!   安妮驚訝得張大了口,她已經想到,那是怎麼一回事了,但是,她實在有點難以相信, 那會是事實!   但是,事實卻證明,那的確是事實!   螢光屏上的畫面,看來仍然很模糊,像是普通的電視機,在接收不良的地區,而又未曾 裝上天線一樣,但是也足可以看得清,旁門被推開,有一個人迅速地閃了進來,一進門,就 立時將門掩上!   安妮看到,推門間進來的人,是她自己!   安妮的心狂跳了起來,她起先,以為那副儀器,能夠將腦部活動,化為線條,在螢光屏 上閃動,已經是了不起的科學成就了!   卻不料,這副儀器,正如那個山羊鬍子所說,是劃時代的創造,在經過了催眠術之後, 它竟然能夠使一個人見到過了的東西,在螢光屏上,重現出來!   這時,安妮在螢光屏上看到的,就是狄諾看到她進來的情形!   安妮緊張得屏住氣息,心中亂到了極點,只見螢光屏上的畫面,忽然震動了一下,安妮 甚至可以立時肯定,那是因為狄諾突然坐了起來之故!   在螢光屏上,自然看不到狄諾,因為那時的情形,狄諾的雙眼,就像是電視攝像管,狄 諾整個腦部的活動,所起的作用,就像是一部錄影儀,將他所看到的情形,一起記錄了下來。   本來,每一個人所看到的東西,都在大腦皮層中保留印象,那便是人人都有的記憶。可 是,能夠將人的記憶,通過儀器,在螢光屏上表現出來,那實在是聞所未聞的奇事!   安妮由於看到了這樣的奇事,驚訝得心頭狂跳,只見螢光屏上,她在漸漸變大,那自然 是狄諾已向她走近的緣故。   就在這時候,只聽得那山羊鬍子道:「看清楚了麼?這小姑娘是什麼人?」   螢光屏上的畫面,儘管模糊,但是,也足可以看出安妮的面貌來了。   一個人忙道:「這是木蘭花的妹妹,安妮,她和木蘭花是住在一起的,上次狄諾出動,沒 遇上木蘭花,卻遇到了她,她也很厲害!」   安妮在浴室的門後,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之中,直跳了出來。   這時,螢光屏上的畫面,已起了劇烈的震動,那自然是安妮向狄諾進攻時造成的,安妮 知道,再下去,自己躲在浴室的情形,一樣會在螢光幕中顯出來的,她只覺得冷汗不住泌出 來。   只聽得那山羊鬍子道:「我們只要木蘭花,這個安妮,將她弄死算了,反正木蘭花已經被 我們送走,旁的別理會了!」   幾個人一起答應了一聲,一個人道:「看樣子,安妮還躲在這房間中!」   山羊鬍子的臉色突然一變,疾聲喝道:「什麼,她要是要這裡,那是說,她已經看到了我 們的秘密!」   就在這時,一個人指著螢光屏,道:「看!」   安妮仍然望著螢光屏,在那剎間,她只覺得整個人,都變得僵硬麻木了!   她看到,在螢光屏上,自己閃進了浴室!   而也就在那一剎間,所有人的眼光,一起向半掩著門的浴室望來!   安妮知道,自己藏身之處,已經被發現了!   她實在已沒有時間考慮了,兩個人已經大聲喝了起來,安妮一抬腳,「砰」的一聲,將浴 室的門關上,立時上了栓。   而浴室的門外,也立時傳來了呼喝聲和撞擊聲,那扇門,至多只能支持一分鐘,如果在 一分鐘之內不能脫身,她就不能脫身了!   安妮立時來到窗口,窗口有著手指粗細的鐵枝,她向鐵枝連連射擊了好幾槍,在靜寂的 夜晚,槍聲聽來,更是震耳欲聾。   浴室的門,已經在震動,安妮射斷了兩根鐵枝,頭還未曾探出去,突然聽得穆秀珍的聲 音,就在牆外,叫道:「蘭花姐!」   在這時候,突然聽到了穆秀珍的聲音,安妮就像是絕處逢生一樣,歡喜得眼淚疾湧了出 來,立時叫道:「秀珍姐,是我!」   她一面叫,一面人已擠出了窗子,只見穆秀珍一手抓住一個銅管,銅管中升出一根極細 的金屬絲,金屬絲的上端,是一個鉤子,鉤在一樓的窗簷上,穆秀珍的身子掛在半空,向她 疾蕩了過來。   安妮恰好在這時,鑽出了窗子,穆秀珍蕩了起來,安妮雙手一伸,抱住了穆秀珍,兩個 人一起向外,疾蕩了開去。   也就在這時,浴室的門「砰」的被撞開,穆秀珍的中指,在那銅管的一個掣上一按,金 屬絲不斷升展出來,她們兩人迅速地向下沉去,她們離地約有四十尺高,在不到一秒鐘內, 就落到了地面。   而她們才一著地,窗口內槍聲,也傳了出來,子彈射在地上,進跳著,濺出驚人耀目的 火星。   穆秀珍也來不及收回那掛在窗簷上的金屬絲,拉著安妮,貼牆向前奔著,才轉過了牆角, 高翔迎面迎了上來,穆秀珍道:「你帶著安妮走,我去找蘭花姐!」   高翔急道:「不行,裡面的人已經覺察了!」   穆秀珍道:「那我就硬衝進去!」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只見領事館的後門,「砰」地打開,四五個人一起衝了出來,安妮直 到這時,才急出了一句話來:「蘭花姐已被他們帶走,不在領事館內了!」穆秀珍陡地一呆, 那奔出來的四個人,閃身在牆身處,子彈呼嘯,已經射了好幾槍,高翔還了幾槍,沉聲道:「快 走!」   穆秀珍仍然拉著安妮,三個人一起迅速地向前奔去,穿過了一條巷子,一起上了一輛車。 高翔駕著車,向前疾駛而出,一連駛過了好幾條街,看看後面並沒有人追來,他才減慢了速 度。   安妮自從聽到了穆秀珍的聲音之後,就一直流著淚,開始,她流淚是為了九死一生而高 興,後來,卻是為了過度的緊張,這時,事情總算過去了,極度緊張的鬆弛,是一樣會使人 流淚的。   安妮從來也未曾嘗試過自己一個人冒險,而這第一次的行動,就如此之驚險,安妮能夠 支持得下去,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她無法控制自己流淚,她也不抹拭拭眼淚,滿面都是淚痕,道:「秀珍姐,你要是晚來一 步,我……我就完了!」   穆秀珍「哼」地一聲,道:「也好叫你得個教訓,你當是好玩的麼?」   高翔一面駕著車,一面道:「安妮,什麼事,都要大家商量才好!」   安妮低下頭去,「我知道。」   穆秀珍道:「你剛才說,蘭花姐被他們帶走了?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安妮抹了抹眼淚,道:「我不知道,只知道被他們帶走了,我還見到了狄諾!」   高翔道:「安妮,你先鎮定一下,回到家中再說吧!」   安妮苦笑了一下,道:「高翔哥,我只是暫時脫險,我們以後,一定有極大的麻煩,因為 我看到了他們的一個極其驚人的秘密!   安妮說到「極其驚人的秘密」之際,緊張得全身都在發抖。   穆秀珍剛才雖然在責怪安妮,但這時,她又緊緊地將安妮擁在懷裡,像哄小孩子一樣哄 著她,道:「小安妮,別害怕,你第一次冒險,自然緊張一些,多幾次經驗,就會習慣了!」   高翔沉聲道:「你還叫她去冒險?」   穆秀珍瞪著眼,道:「有什麼辦法?我們不去找人家,人家也會來找我們!」   高翔的車子,已經轉上了靜寂的郊區公路,他又將車子的速度提高,五分鐘之後,已經 回到了家中,他們才走進花園,又一輛車子駛到,雲四風和雲五風兄弟,從車中跳了出來。   這時,安妮已經鎮定得多了,不過她的臉色,蒼白得出奇,五風望了安妮一眼,嘴唇掀 動了一下,但是卻沒有說什麼。   幾個人進了客廳,穆秀珍推過了一張沙發,先叫安妮坐下來,安妮不等各人發問,就將 自己偷進領事館之後,所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等到安妮說完,所有的人,全都面面相覷,過了一會,高翔才向雲四風道:「四風,有這 個可能麼?」   雲四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安妮已然已看到了這樣情形,那顯然是有可能,他們一 定突破了某些困難之點,所以才能使人的記憶,通過儀器,成為電子波,在螢光幕上,重現 出來,自然,我相信不但那具儀器起作用,狄諾的腦部,也有著特殊的裝置!」   穆秀珍不禁一呆,說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高翔道:「四風的意思是,他們曾在狄諾的腦中,裝置了什麼東西,我看這就是狄諾為什 麼由一個出色的間諜,變成白癡的原因。」   雲五風哺哺地道:「天,他們這樣做,目的是什麼呢?」   雲四風苦笑了一下,道:「五弟,這還不明白麼?誰也不會提防一個白癡,而這個白癡, 所看到的東西,卻都可以通過儀器,重現出來,他比任何間諜更有用,這便是他們的目的。」   雲五風吃驚地道:「四哥,狄諾曾在我們的工業系統中工作過,他——」   雲四風苦笑了一下,道:「是的,我們最近,曾接受幾項太空船內部零件的製造工作,我 相信狄諾已看了大部份去,他是一個白癡,就算走進了最機密的工作部份,也不會引人注意 的!狄諾實在是R國特務組織中的一張王牌!」   安妮自從說完了她在領事館中的經歷之後,就一直在一旁,咬著指甲,不出聲。   直到這時,她聽雲四風說,狄諾是R國特務組織中的一張「王牌」,她身上陡地一震,想 起了她在領事館中曾聽過的一句話來,失聲叫了起來:「蘭花姐!」   穆秀珍忙按住了她的手,道:「安妮,鎮定一些,我們會找到蘭花姐的!」   安妮急得連連搖著手,道:「秀珍姐,他們……他們會像對付狄諾一樣地對付蘭花姐!」   安妮這句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陡地震動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安妮急得幾乎又要哭了出來,道:「找在領事館中,曾聽得一個人說,他們已得到了蘭花 姐,他們手中,有兩張王牌!」   安妮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一時之間,實是靜得出奇。   這幾個人,不知曾經歷過多少驚險絕倫的事情過,但是,從來也沒有一次,像現在那樣, 心靈上受過如此巨大的震盪過!   木蘭花如像狄諾一樣,被變作一個白癡,被他們派出去,刺探他們要得到的情報!   單只是想一想那也是一件可怕得無法再叫人想下去的事。   何況,現在的木蘭花,確已經落在敵人的手中,這正是快要發生,或者已經發生了事情!   眾人都在極度的驚駭之中,呆住了不出聲,穆秀珍最先叫了起來,道:「蘭花姐究竟在什 麼地方,我們要盡快阻止這件事!」   高翔張著口,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直往下沉。   木蘭花如果已被弄走,那麼,弄到什麼地方去了,他是可以猜想得到的!   木蘭花一定已被運到R國的首都去了!因為,在十一時四十分左右,曾有一架飛機,在 本市機場起飛,這架享有外交特權的R國飛機,是直飛R國首都的!   高翔雙手緊緊地握著拳,直握得手指的關節,「格格」作響。   穆秀珍急道:「高翔,你怎麼不說話啊?」   高翔的臉色煞白,他額上,汗珠一顆顆地泌出來,他不是不想說話,但是,他說什麼好 呢?木蘭花要是已被對方的特務,帶到了R國的首都,那麼,是什麼辦法也沒有的了!   一切,只好靠木蘭花自己了,但只怕木蘭花也不知道對方將她帶走的目的,竟是如此可 怕!   ***   木蘭花在飛機降落時所發出的巨大聲響和震盪中,恢復了知覺。   她還未曾睜開眼來,就知道自己在飛機上,而且,飛機已經降落了!   木蘭花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而她一覺醒來在飛機之上之後,她心中的吃驚,也是難以 形容,那使得她更加迅速地恢復情醒。   在經過了強烈麻醉之後,才一恢復知覺,頭部沉重疼痛,口乾舌焦,十分不舒服,本來 至少還有一段時間,是處在半昏迷的狀態之中。   但是,由於心頭的震驚,反倒刺激得木蘭花迅速地清醒過來。   她一動也不敢動,仍然閉著眼,首先,她感到自己是坐在飛機的床位上,側著頭,繫著 安全帶,然後,過了好久,她才將眼睛打開一道縫。   她看到,自己是在一架小型飛機的機艙內,前面坐著兩個人,背對著她。木蘭花不知道 背後是不是還有人,是以她仍是一動也不動。   木蘭花首先要弄清楚的是,飛機降落在什麼地方!   她自然記得,自己昏迷去的時候,是在晚上十時過後不久,而現在,從燦爛的陽光看來, 已經是中午了,她可能經過了十小時以上的航程,身在萬里之外了!   木蘭花轉動著眼,向機窗外看去,飛機已經將要著地,在跑道上滑行,那是一個軍事機 場,機場的附近,根本沒有什麼建築物。   突然之間,木蘭花看到了停在機場中的一組軍事飛機,木蘭花的心頭,立時亂跳了起來!   那些新型的戰鬥機,就算機身上,沒有那耀目的R國空軍的標誌,木蘭花也一眼可以認 出,那是R國最新型的戰鬥機!   木蘭花也立即知道,她已經身在R國的國境之中了!   那對她來說,實在是一項前所未有的經歷,她應該怎麼辦?   如果她要採取行動的話,那麼,現在可以說是發動的最佳時機了,因為第一,現在她在 飛機上。第二,敵人不知道她已經醒了!   身在R國的國境之中,如果離開了飛機,她以後,可能連見到飛機的機會都沒有了,而 要離開R國的話,沒有飛機是不可能的。   木蘭花絕不會低估自己的力量,但是她也絕不認為自己能有力量,在軍警密佈的R國, 可以有機會,在離開了這架飛機之後,再奪到一架飛機逃走的!   木蘭花心念電轉,她先向後,看了一下,在她向後看的時候,她的動作,也十分小心, 她只是略轉了轉頭,在兩張座椅的縫中,向後看去。   那樣,就算後面有人的話,後面的人,也不致於立時發現木蘭花已經醒了過來。後面並 沒有人!   木蘭花心頭跳著,那是她的好運氣,如果後面有人的話,她簡直不知道如何才能行動了!   木蘭花緩緩地解開了安全帶,站了起來。就在那一剎那間,飛機的雙輪,接觸了跑道, 機身陡地震了一震,木蘭花也在那一剎間,身子向前,疾撲了過去。   坐在前面的那兩個人,其中的一個,像是已有一點警覺,立時回過頭來。   可是木蘭花的動作,實在太快,那人可能根本什麼也沒有看到,木蘭花的一掌,已然砍 中了他的面門。   雖然噴射的聲響,如此震耳,但是木蘭花的那一掌,將那人鼻樑骨擊斷的聲音,還是清 脆可聞。木蘭花的那一掌,將那人擊得鼻血直噴了出來,立時昏了過去。   另一個人只半轉過頭來,本蘭花擊出的是右掌,在擊出右掌的同時,她左肘一撞,已經 撞中了那人的太陽穴,那人發出一下悶哼聲,也昏迷了過去。   木蘭花是一面向前衝出去,一面出手的,當她一出手將那兩人擊昏過去之後,她仍然在 向前直衝而出,一刻也不曾停留。   她衝到了駕駛室的門口,略停了一停,打開了通向駕駛艙的門,駕駛室中,只有一個駕 駛員,那時,飛機正在跑道上疾駛,正是駕駛員應該集中注意力的時候,是以木蘭花拉開了 駕駛室的門,那駕駛員並沒有轉過頭來,只是問道:「什麼事?」   而就在那駕駛員一開口之際,木蘭花已經疾向前踏出了一步,她手中並沒有槍,她只好 暫時以手指,指住了駕駛員的後頸,厲聲道:「快起飛!」   那駕駛員陡地一震,突然一挺身,站了起來。   木蘭花也早已料到,那駕駛員可能會反抗的,所以她也早有準備,那駕駛員才一站了起 來,木蘭花一伸手,已經勾住了他的頸,緊接著,身子一扭動,用力一掖,將那駕駛員,隔 著椅背,疾摔了出去。   那駕駛員發出了一下嗅叫聲,身子直撞在駕駛艙的門框上,當時一動也不動了!   這時,飛機在跑道上,正由快而慢,可是一失了控制,機身搖擺不定。眼看就要衝出跑 道去了,木蘭花也看到,有兩輛汽車,正自跑道的另一邊,疾駛了過來。   木蘭花一刻也不停留,就坐上了駕駛位。   這種類型的噴射機,木蘭花以前並沒有駕駛過,其中許多部分,木蘭花並不熟悉,但是, 大致上的原理,總是一樣的。   木蘭花一坐上了駕駛位,先糾正了在跑道上行駛的方向,然後,加快速度,她看了看燃 料表,存油指示還可以飛行一千五百里左右。木蘭花陡地拉下升落桿,噴射機發出巨大的吼 聲,機首向上,已經離地起飛了!   當噴射機又向上飛去之際,無線電中傳來了嚴厲的呼喝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 麼又起飛,快回答,快回答!」   木蘭花自然不會去回答它,那是最緊張的一刻了,在跑道上,有好幾輛汽車,迎面駛來, 而木蘭花由於是倉促起飛之故,風向也不對,噴射機的升高速度,也不理想,眼看飛機快要 撞上機場的建築物了,但木蘭花在那極短的時間中,已經弄清了一些儀器的用途,飛機在低 空,突然轉了一轉,緊接著,噴射引擎之中,噴出幾股濃直的黑煙,已經迅速地升高了!   木蘭花向下看去,只見幾十個空軍,分坐著幾輛車子,疾馳到戰鬥機之旁,跳了下來, 以極快的動作,進入了戰斗機。   木蘭花只看到這裡,飛機已穿上了雲霄,下面的情形,已經看不見了!   六、超人智力 衝出死網   木蘭花曾看到有空軍奔進戰鬥機,而這裡又是R國的領空,自然是戰鬥機起飛來截擊了!   木蘭花的雙手冒著汗,就算這架有武裝配備,也絕不是對方那種性能極佳的戰鬥機的敵 手,她只能拚命飛高,竭力向雲霄上穿去。   無線電中,傳來的喝問聲,越來越憤怒,最後,換了一個嚴厲的聲音,道:「我是保安組 組長,快解釋發生了什麼事!」   木蘭花仍然不出聲,天上的雲層十分厚,木蘭花很快就穿過了雲層,但是,一穿出了雲 層,她立時又將飛機,降進雲層。   在雲層飛行,雖然危險和困難,但是自己的目標,也不會那麼顯著。   在雷達的螢光屏上,已經顯示至少有七架戰鬥機,正在迅速接近,木蘭花緊張得緊咬著 下唇,全身都被汗濕透了。   在雷達追蹤下,她是很難逃出去的,如果對方存心要將飛機擊落,那麼更加容易了。   因為木蘭花曾經看到這些戰鬥機,都有最新型的熱導引飛彈的裝置,這種飛彈,和美國 的響尾蛇飛彈,同一類型,一經發射,會自動追逐目標!   木蘭花這時,倒並不擔心這一點,因為對方如果要擊落她的飛機,那一定早已下手了, 而如今,從雷達的螢光屏上看來,那幾架戰鬥機,正在採取上下左右包圍的形勢,顯然目的 是在於逼降!   木蘭花根本不知道飛機降落的地點是什麼地方,她只能認定一個方向前飛,飛機上的燃 料,只允許她飛行一千五百里左右,如果變換飛機飛行的方向,那麼,飛出R國領空的可能 性就更少了。   木蘭花的估計是,她只要飛出R國的領土的上空,那麼,R國的戰鬥機,必然有所顧忌, 不會再追上來,那麼她就可以和最近的機場聯絡降落了!   木蘭花緊緊咬著牙,有好幾次,她估計對方的飛機,離開她不到一百碼,但是由於雲層 一直十分厚,所以雙方都不能用肉眼望到對方。   無線電中的聲音,越來越是憤怒,那位保安長官,在不斷地咆哮。   木蘭花雖然不想聽對方的怒喝聲,可是這時,她緊張得連騰出手來,關掉無線電的時間 都沒有。   突然之間,飛機衝出了雲層,向下看去,下面是大幅的平原,遠處,海在閃耀著藍光。   木蘭花駕駛的飛機,一衝出了雲層,立時看到兩架戰鬥機,以極高的速度,追了上來, 兩架戰鬥機的性能,自然在木蘭花所駕的那架飛機之上,所以不到兩分鐘,就被追上了,在 木蘭花所駕的飛機之前,交岔飛過,尾部噴出兩股長煙來。   木蘭花陡地將飛機的高度降低,飛機幾乎是機頭向著地,直衝下去的,從一萬兩千尺的 高空,直降到四千尺,這樣急劇的下降,別說駕駛員要有超卓的技術,更要有堅強之極的體 格,而這兩者,木蘭花都具備。   當她的飛機下降之際,六架戰鬥機,也一起衝破雲層出現,兩架在前,兩架在後,還有 兩架,一左一右,完全將木蘭花的飛機,包圍在中間。   任何人在這樣情形下,一定都會想到要放棄了,但是木蘭花所想到的,卻是如何才能衝 出去!   眼看那六架戰鬥機,跟著一起俯衝而下,木蘭花陡地又拉下了升高桿,機身震動著,又 迅疾無比地向上,升了上去。   那六架戰鬥機,比木蘭花的飛機更靈巧,在空中翻著觔斗,跟著上升,木蘭花又升到了 一萬二千尺的高空,向海飛行,她看著燃料表,只有七百里燃料了。   這時,有兩架戰鬥機,先折了回去,還有四架,仍然環繞著在飛行。   木蘭花陡地想到,那種戰鬥機的性能雖然佳妙,但是有一個缺點,就是不能支持長距離 的飛行,那兩架戰鬥機,忽然折了回去,可能是因為燃料將要用光,所以被逼降落了!   如果那樣的話,那麼,其餘四架飛機,可能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木蘭花一想到這裡,精神陡地一振,向著海,疾飛了過去,海岸已經越來越近了,望下 去,在白雲飄浮之下,大海像是閃著光的一塊藍色的大玻璃,飛機離海岸,已經十分接近了。   就在這時,又有兩架戰鬥機,折了回去。   木蘭花聽到無線電中,那位保安長官,幾乎是在怒吼,道:「飛回來!再不飛回頭,我要 下令擊落了!」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一點,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因為對方利用了享有外交特權的飛機,將她綁走,絕不會容許她連對方的特務飛機,飛 到別的地方去降落的,對方開始的時候,自然不會想到要擊落飛機,但是到了最後,飛機可 能逃走時,自然要殺人滅口了!   從雷達螢光屏中看來,尚剩的兩架戰鬥機,正在含尾飛來,那正是發射空對空飛彈的理 想角度。而大海已經在前面了!   木蘭花根本無法改變她的主意,她只希望能快一點飛到海面上,飛到公海的上空!   雖然,她知道就算飛到公海上去,對方的戰鬥機,一定仍會追過來,而不肯放棄的,但 是無論如何,她就算被擊落,事情如果是在公海上空發生,那麼多少會引起國際上的注意, 比起在R國的領空上,不明不白地被擊落,要好一些了!   無線電中,情報首長的聲音,仍然那樣憤怒,道:「給你們最後十秒鐘,只有十秒鐘!」   木蘭花緊咬看下唇,十秒鐘,那實在是太短促了,那兩句最後警告講完,十秒鐘幾乎已 過去一半,木蘭花實在沒有辦法可想了!   然而,也就在那一剎間,只聽間駕駛艙的門口,突然傳來了一下急叫聲,道:「首長,別 下令擊落飛機,剛才,飛機被木蘭花控制,現在我們有把握可以奪回來!」   情報首長顯然聽到了那人的講話聲了,他厲聲吼叫道:「飯桶,那就快下手!」   木蘭花回頭看了一眼,不禁苦笑了一下。   最早被她擊昏過去的那兩個人,卻已經醒了過來。   那兩個,手中各執著槍,其中一個,已經走進了駕駛艙,用槍指著木蘭花,厲聲道:「好 了,小姐,魔術玩完了,飛回去!」   那兩架戰鬥機,也在這時,就在飛機身旁掠,木蘭花欠了欠身子,切斷了無線電聯絡, 道:「對不起,我不會改變我的主意!」   那人怒聲大喝道:「給你五秒鐘,不然我就開槍!」   木蘭花鎮定地道:「在這裡開槍?你們應該有這個起碼常識,子彈要是射穿了機艙,那就 是飛機的毀滅!」   另一個人也持著槍,走了過來,兩個人聽得木蘭花那樣說法,都呆了一呆,而木蘭花也 在那一剎間,倏地自駕駛位上,站了起來,雙手自下而上,疾揚而起,「拍拍」兩聲輕響,切 在那兩人的手腕上。   這一下攻擊,真是巧妙到了極點,那兩個人各自發出了一聲怒吼,手中的槍已經脫手, 撞在機艙的頂上,又落了下來。   那兩個人一面怒吼著,一面向木蘭花撲了過來,木蘭花早已料到他們在槍脫手之後,不 會再去拾槍,而會轉向自己攻擊,所以她早已有了準備,身子一翻,翻過了駕駛座位的椅背, 在兩人之間,穿了過去。   那兩人惡狠狠向前撲了過來,撲了一個空,木蘭花已然到了他們的身後,身子躍起,雙 肘一起撞下,撞在那兩人的後腦之上。   那兩個人連聲都未曾出,身上便向前,仆了下去。   木蘭花倏地自座位上躍起、轉身、攻擊,直到這時,也只不過是短短三秒鐘之內的事。 在這兩三秒鐘之內,飛機沒有控制,急速地搖擺著,那兩人向前仆出之後,其中一個身子, 又恰好壓在升高桿上,令得飛機在剎那之間,機首向下,直衝了下去,飛機的機身,傾斜的 角度是如此之甚,以致木蘭花根本無法站得住,她也向前跌去,飛機在幾秒鐘之內,下降了 好幾千尺,木蘭花勉力撐起身來,推起了升高桿,飛機才又向上升去,木蘭花喘著氣,坐上 了座位,令得飛機,轉了一個大彎,反向陸地飛去,看來,她像是那兩人已控制了飛機,正 在經原路飛回去。   木蘭花知道,那剩下的兩架戰鬥機,燃料一定不會太多,只是在勉強支持著,只要她往 回飛,燃料已快用完的戰斗機,以為已經沒有事了,一定會搶先飛回去,那麼,她就可以脫 險了!   果然,她一回飛,兩架戰鬥機在她的上空,迅速地向前,飛了過去。   木蘭花又打開外無線電通訊儀,只聽得情報首長在不斷地讚許,道:「好,你們做得好, 我答應給你們最高的榮譽!」   木蘭花略微定了定神,她估計對方以為已經沒有事變發生了,那是她逃走的唯一機會了, 在那剎間,她改變了方向,噴射機以極高的速度,在高空轉了一個彎,引擎中噴出潔白的白 煙,在空中,劃成了幾個大的半圓,她重又向海上衝去!   這時,她已經擺脫了戰鬥機跟蹤的威協,她也知道,就算敵人發覺,再派戰鬥機來追, 一定也是追不上的了!   木蘭花知道,自己至少已經可以飛出R國的領空了,前途的吉凶如何,還難預料,但是 比起剛才,在十秒鐘之內,對方的戰鬥機就要發射自動導向的飛彈來,總是好得多了!   在剛才,木蘭花緊張得根本無法去驚駭,直到這時,她略微鎮定了下來,想起剛才那種 千鈞一髮的情形,她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剛才,可以說是那兩個特務,救了這架飛機,因為若不是那兩人醒了過來,大聲向情報 首長說他們已可以重新控制飛機,十秒鐘內發射飛彈的命令,是一定不會改變的!這兩個人, 也可以說是幫了木蘭花的一個大忙!   木蘭花這時,繼續向前飛著,她已經在大海的上空,完全看不到陸地了。   她看了看燃料表,燃料還可以支持飛行二百八十里左右,她必須在二百五十里的路程之 內著陸,她開始利用無線電通訊儀,發出求救訊號,要求緊急降落。   但是,十五分鐘過去,木蘭花的呼叫,得不到任何的反應。   燃料表上的指針,證明只有一百里可以飛行了,以噴射機的速度而論,那是彈指即至的 距離,燃料表旁的紅燈,已經在不斷地閃耀著,而且發出一下接著一下的「嘟嘟」聲,表示 繼續飛行極其危險。   木蘭花放慢了速度,將駕駛工作,當作半自動駕駛系統,她已經弄明白了這個半自動駕 駛,可以使飛機保持飛行。   她站起來,翻開座位,駕駛位下的空間,放著降落傘,救生衣,還有若干罐頭食物和食 水。木蘭花迅速地背上降落傘。   這時,飛機的駕駛控制台上,至少有七八盞紅燈,一起在閃耀著,發出極度危險的信號。   木蘭花知道,飛機至多只能再支持五分鐘,她可以冒險跳傘,飛機上另外還在昏迷狀態 中的三個人,是一定沒有辦法的了!   木蘭花絕不想殺人,但是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下。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她沒有再多耽擱,跨過了倒在通道上的三個人的身體,來到了門口,她拉下了頭罩,當 她打開門的時候,她的身子幾平被湧進機艙來的氣流,擲進機艙去,她緊張地攀住機艙門的 邊緣,然後,用力一跳,身子已經離開了飛機,向下跳去!   當她身子才一離開飛機的那一剎間,她幾乎是喪失了任何知覺的,她只覺得,飛機向前 繼續飛去的氣流,將她整個人,帶得像是陀螺一樣,急速地旋轉著。   她在離開飛機之前,曾經看過高度表,她是在九千尺的高空,跳下來的。   一個人自那樣的高空跳下來,那就是說,她必須忍受越來越劇烈的加速所產生的重壓, 自空中落下來,每秒鐘下降到八十公尺,如果不是木蘭花所佩帶的降落設備是高空逃生設備, 頭盔中充滿了氧氣的話,在那樣的情形,她根本無法呼吸,不等她有機會打開降落傘,她就 會窒息過去了!   當木蘭花的身子,漸漸穩定之際,她伸開了手,雙腿張開,這樣子可以使她子身子平衡。   她的身子,仍然像是風車葉一樣在地轉動著,但是這種轉動,比起她才離開的飛機的時 候,不知要好多少了。   等到木蘭花估計,已經降落了四五千尺之際,她知道,最危險的時刻來到了,這時,她 下降的速度,正在加大,加速的定律是,每隔一秒鐘,下降的速度就增加將近一公尺,到後 來,她可能忍受不了這樣急速的下降,但是她卻又必須忍受著,因為她不能過早地拉開降落 傘來。   木蘭花看到,那架飛機,在繼續向前飛去,已經漸漸飛出了她的視線之外,變成了一個 小銀點,看不見了!   木蘭花確切地知道,她是不是看得到,那是沒有關係,那架飛機的唯一命運,就是在燃 料用完之後,跌進大海,永遠沉在海底。   而且,時間也不會長了,至多只能再支持兩分鐘而已!   木蘭花實是想不通,自己偷進R國的領事館之後,會有那樣驚險的遭遇!   她向下看去,下面是一片汪洋大海,一點陸地的影子望不到,而繼續下降,一直到她估 計,離海面只有八百尺左右時,她才拉開了降落傘。   兩柄降落傘一起彈了開來,木蘭花下降的速度,陡地減慢,飄飄蕩蕩,落在海面上。   她可以說是安全降落的,單就這次跳傘行動而言,這是一次完美得無懈可擊的跳傘,但 是,降落在茫茫無際的海面上,木蘭花處境,似乎並沒有好多少。   木蘭花拉動救生艇的充氣塞,等到救生艇充滿了氣之後,木蘭花爬進了艇中,那是一艘 恰好可以容納一個人的小救生艇。   木蘭花又將那一袋有罐頭食物的布袋,拉了上來,檢查了一下。她從飛機上帶出來的食 物和食水,勉強可以供她一個時期之有用,這時候,木蘭花除了聽天由命之外,沒有別的事 可做了!   天氣十分好,海天一色。木蘭花在小艇上下來,閉上了眼睛,而小艇就在海面上飄流著。   在經歷了像剛才那樣如此驚險絕倫的經過之後,木蘭花實在需要好好地鬆弛休息一下 了!而且,在以後的日子中,還需要極其堅強的體力,才能夠忍受海上的飄流,所以,雖然 木蘭花的心中,仍然十分焦切,而大海中的小救生艇,也絕不是休息的好地方,木蘭花還是 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休息!   ***   透過外交途徑,由方局長出面,向R國交涉,詢問關於木蘭花的下落,可是R國的回答 是:「絕無其事」,推了個一乾二淨。   一連兩天,用盡了方法,高翔想得到木蘭花的下落,安妮和穆秀珍,也幾乎一直在高翔 的辦公室中。   直到第二天傍晚時分,才接到了軍部的通知,一個中尉來到了高翔的辦公室,道:「兩天 之前,在北太平洋上,有一架飛行,被一艘巡弋的兵艦的雷達網記錄到,那架飛機,直跌進 了海中,事後,經過詳細的調查,都查不出這架飛機是從什麼地方飛來的。」   高翔由於幾天來極度的緊張、擔心,雙眼已經深陷,他吸了一口氣,道:「那是什麼意思?」   那位中尉道:「這就是說,有可能,這架飛機,是R國的特務使用的飛機,他們有了什麼 意外,照例是不公開宣布的!」   穆秀珍和安妮兩人,互望了一眼,都覺得心直向下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高翔的嘴唇掀動了幾下,但是也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那中尉抱歉地搖著頭,道:「我 們所得到的資料,就是這一些了!」   穆秀珍忽然道:「有沒有那架飛機墮進海中的正確地點?」   那中尉自脅下的一隻文件夾中,取出了一份海圖來,道:「這裡,小姐,這是太平洋海底 大峽谷的起點,沒有人可以潛得那麼深!」   穆秀珍霍地抬起頭來,說道:「我能夠,我們能夠!」   那中尉望了望穆秀珍,又望了高翔和安妮,沒有多說什麼,就告辭離去。   穆秀珍仍然昂著頭,道:「高翔哥,就算時間過去了兩天,但我們也一定要將蘭花姐……」   穆秀珍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她本來顯然是想說「蘭花姐的屍體」的,但是這句話, 在她的喉間打著滾,她卻無論如何,無法將之說出口來,而也就在這時,她只覺得咽喉之間, 像是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樣,熱淚已經滾滾而出!   安妮低下了頭,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但是她的淚水,卻大滴大滴地落在檯面上。   高翔神色蒼白,雙眼望著窗外,在他的雙眼之中,像是蒙上了一層無形的膜,那層膜, 將他原來雙眼的神采,一起掩了過去。   沒有人說話,好久好久,其間有兩個警官,推門進來,看到了這種情形,也都悄悄退了 出去。   過了好久,高翔才道:「秀珍、安妮,墮海的如果是那架飛機,那證明蘭花至少曾經反抗 過,不然,飛機沒有理由墮海!」   安妮和穆秀珍兩人都點著頭,她們兩人,都是淚痕滿面,安妮用極低的聲音道:「蘭花姐 從來就是一個最勇敢的人!」   穆秀珍抹了抹眼淚,道:「兄弟姐妹號隨時可以出發,我們還等什麼?」   高翔慢慢地站了起來,緊緊地握著拳,像是那樣可以稍微減輕一下他心中的痛苦,他咬 著牙,道:「我們需要許多東西,例如深水潛水設備,有可能的話,我們希望能將飛機打撈起 來,將R國醜惡的特務行動,暴露在全世界的面前!」   穆秀珍道:「那容易,我通知四風和五風,他們自然一定和我們一起去的。   穆秀珍拿起了電話來,撥著號碼,她是何等堅強的人,可是當她在撥動電話號碼盤的時 候,她的手指,竟不由自主在發抖!   高翔他們,準備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兄弟姐妹號」就出發了。   在這一天中他們根本忙得連一分鐘的空閒都沒有,關於那艘墮海的飛機,有進一步的資 料,就是飛機墮海後,有好幾艘輕型的船隻,屬於R國的,曾在附近海域出現,曾惹起一度 的緊張。   七、炮轟潛艇 俘擄頭頭   但是那幾艘兵船,顯然在沒有任何收穫的情形之下離去。   這更證明那架飛機,是R國的特務飛機。而另一方面的情報則報導R國的情報首長,曾 經嚴厲地處分了好幾十人,卻不宣佈原因。   「兄弟姐妹號」在以極高的速度,駛離了本市的海岸之後,立時潛進了海底,然後,固 體燃料推動強力的引擎,使「兄弟姐妹號」放水而出,以超音速的速度,飛向目的地。   到了目的地的上空,正是黑夜,「兄弟姐妹號」又潛進了水中,那一帶,海底的暗流相當 洶湧,長程電視攝像管伸出去,前後左右,海底的情形,全分別在螢光屏上現出來,安妮負 責看守螢光屏。   雲五風坐在安妮對面,他注視的,是雷達波探射儀的反應。   根據他們所得的資料,這裡,已正是那架飛機失機墮海的地點。   高翔和雲四風在駕駛艙中,緊張地操作著,儀器探測的結果,海底大峽谷的深度,達到 一千五百尺,如果飛機直沉進大峽谷的話,他們是無法發現的。「兄弟姐妹號」的潛水能力, 已在世界上許多潛艇之上,但是潛水的極限,也不過是一千兩百尺。超過了這個極限,整艘 「兄弟姐妹號」可能被強大得不可思議的海水壓力,壓成一塊廢鐵!   這時,「兄弟姐妹號」離海面,已經是一千尺了,還在繼續下沉。   超過了一千尺的深度,在深度表上,已經是紅色,那表示隨時可以發生危險,但是他們 還必須向下沉去,他們的行動,還不算是危險,最危險的是穆秀珍,她已經檢查妥當潛水設 備,如果發現了那架飛機,她就要離開「兄弟姐妹號」!   穆秀珍是一個具有世界第一流潛水技術的潛水家,可是在一千兩百尺左右潛水,那是人 類連想也不能想的一件事!   穆秀珍所持的,是一件合金鋼的潛水衣,實際上等於一個圓桶,穆秀珍人藏在潛水衣中, 希望可以憑著堅硬而具有韌力的合金鋼,來抵禦強大的海水壓力。穆秀珍的手,腳都不能暴 露在海水中,而只能在潛水衣中,操作儀器,來代替動作。   「兄弟姐妹號」在繼續向下沉,到了一千一百尺時,紅燈閃亮,安妮的視線,在幾個螢 光屏,掃來掃去,電視攝像管,可以將一千碼之內的情形,顯示在螢光屏之上,但是,安妮 卻看不到什麼。   「兄弟姐妹號」繼續在向下沉著,每一個人,都緊張得屏住了氣息。   雲五風最先出聲,打破了難堪的沉寂,他道:「雷達波有反應了,轉左十五度。   高翔忙糾正著潛航的方向,轉左十五度,向前駛去,一面,仍然緩緩地下沉。   雲五風又道:「反應來自前面八百碼處,安妮,調整電視攝像管的角度,我們應該可以看 清那是什麼金屬物體的了。」   安妮忙旋轉一個鈕掣,海底是漆黑的,在那樣的海底,幾乎沒有任何生物,螢光屏中所 看到的,水是漆黑得可怕的,岩石就是一片灰色的沙。   雲五風不斷指示著方向,突然之間,安妮叫了起來,道:「看,這是什麼?」   螢光屏上,可以看一個金屬體,尖梭型,擱在一塊極大的岩石上。   高翔忙停止了前進,那尖梭型的金屬物體,在螢光屏上,已經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但是 無論如何,都不像是一架飛機!   他們是為了搜尋那架飛機而來的,當雲五風說雷達波有了金屬物體的反應之際,每一個 人都以為,他們找到了那架飛機!   可是,他們卻發現了這樣的一種怪物件!   穆秀珍首先道:「那是什麼?」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沒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只有安妮低聲道:「它離開我們的距離是五百碼。」   雲四風道:「能將距離再縮短麼?」   安妮又按下了幾個掣,螢光屏上,那物體看來,已近了許多,也就在這時,只見目的物 物體的左側,突然有一段鐵鏈落了下來,一直向下落著,鐵鏈的一端,有著一塊方形的鐵塊。   那鐵鏈一直向下落著,落向海底大峽谷的深處,至少有好幾百尺長。   安妮忙轉著掣鈕,想去跟蹤著海底大巖谷底的情形,可是海底實在太陰暗了,一點也看 不清,而雲四風在這時道:「峽谷底,雷達波又有探測到金屬物體的所在!」   穆秀珍失聲叫道:「飛機在峽谷底!」   高翔呆了一呆道:「那麼,這是什麼東西?」   高翔指著螢光屏上,那雪茄形,自鐵鏈伸出去,直達海底的奇怪物體。   雲四風的聲音很低沉,但是他的神情,卻有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激動,他道:「我們來遲了!」   駕駛艙中的各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他那樣說法是什麼意思,所以都向他望來,雲四 風又道:「那顯然是一艘深水潛艇,正在進行打撈工作!它的目的,就是那架失事飛機!」   安妮和穆秀珍兩人,異口同聲,道:「R國的深水潛艇?」   雲四風道:「世界上能造出這樣深水潛艇的國家沒有幾個,別的國家,不會對這架失事飛 機有興趣,當然是R國的了。」   高翔緊緊握著雙拳,揮動著手道:「擊沉它!」   穆秀珍也立時道:「由我來發射魚雷!」   她一面說,一面已按下了幾個掣鈕,測定那艘潛水的距離和方向,但是雲四風卻道:「別 心急,將它擊毀,對我們沒有好處!」   穆秀珍睜大了眼,道:「那怎麼樣?等它發現了我們,來先發制人,對付我們!」   雲四風歎了一聲,他自然知道穆秀珍和高翔兩人心中的激動,事實上,他自己也是同樣 地激動,因為木蘭花可能已沉屍海底,在那架失事飛機中!   但是,雲四風卻仍然知道,這時,他們採取行動,對付R國的那艘潛水艇,是沒有好處 的。   他盡量使自己的話,聽來語調沉著,他道:「R國表面上什麼也不宣佈,但是暗中卻派了 這艘深水潛艇來,可知道他們的決心要弄起那架飛機來,我們對於這種深水作業,本就沒有 什麼把握了——」   雲四風才說到這裡,穆秀珍已經急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頭,道:「你的意思是,等他們 將飛機撈了起來,我們再採取行動!」   雲四風並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正是這個意思,他只是一面點頭,一面望著高翔。   自從木蘭花音訊杳然以來,高翔的心中,幾乎沒有一分鐘是平靜的,他竭力要求自己鎮 定,可是他發現,要鎮定下來,幾乎是沒有可能的。   這時,他看到雲四風的神情,知道雲四風是在向他徵詢意見,他苦笑了一下,道:「四風, 由你決定吧,我心情太亂,要是由我來作決定,可能犯錯誤!」   雲四風在各人之中,說話最少,但這時,高翔的話出口,他就伸手握住了高翔的手,顯 然,他是在表示他心中對高翔的最大的支持和安慰。高翔也緊緊地握著雲四風的手,心中一 陣發酸。   雲四風道:「好,我的意見是,我們先不採取任何行動,只是觀察對方,並且,盡一切可 能,不讓對方發現我們的存在,安妮,你發動反雷達探射系統,別讓對方有機會發現我們。」   安妮答應了一聲,轉過身去,在控制台前,按下了好幾個鈕掣,那些鈕掣,控制著好幾 具無線電波的反射器,發射凌亂而沒有規律的無電波,起著干擾作用,好使對方的雷達探射, 失去了作用。   他們五個人一起注視著螢光屏,只見那艘雪茄型的潛水艇,艇身忽然搖晃了起來。   本來,它看來是擱在一大塊海底的岩石上的,這時,艇身一搖晃,岩石上落下不少碎塊 來,自潛水艇中伸出來的鐵鏈,也在抖動,而且,可以看得出,鐵鏈正在漸漸向潛水艇中收 回。   安妮用極低的聲音道:「他們已經有了結果了!」   隨著安妮的這句話,只見海水中,升起了一陣氣泡,一個穿著深水農的潛水人,已從黑 暗的,完全無法看到的海底峽谷中,升了上來。   那潛水人的深水潛水衣,形狀像一個球,潛水人來到了潛水艇的旁邊,滑入底部,在電 視螢光屏上,看不清他是如何進入潛水艇的。   雲四風緩緩地道:「這是了不起的科學成就,如果不是R國一直習慣於封鎖新聞的話,我 看這個人是創下了世界深水紀錄的了!」   穆秀珍有點不服氣地「哼」地一聲,道:「他們在幹這鬼崇勾當,還有什麼面目公佈紀錄!」   這時,從螢光屏上看來,鐵鏈收回去的勢子,似乎越來越快,不到兩分鐘,只見平靜的 深海海水,突然翻騰了起來,鐵鏈上升,一架飛機,已然被鐵鏈吊了起來!   那架飛機還十分完整,只有左機翼折斷了一小半,鐵鏈的一端,是幾個大鉤,釣在機窗 上。   穆秀珍叫道:「他們成功了!」   高翔聲音顯得很緊張,道:「我們怎麼辦?」   雲四風立時道:「如果他們升上水面,我們也跟著升上去!」   高翔忙道:「我們來的時候,雖然未曾發現水面有什麼船隻,但是我不以為他們在水面上 會沒有船隻接應。」   雲四風搖頭道:「我看不會有,因為這件事R國在表面上裝著若無其事。這是他們的醜惡、 駭人聽聞的特務行動,他們怕世界輿論的譴責,絕不敢公開,我猜他們會用這艘潛水艇,拖 著失事飛機,到了他們自己的海港,才設法弄飛機上岸!」   高翔緊咬著下唇,呆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鐵鏈在繼續收縮,那架飛機和深水潛艇之間的距離,已只有十碼左右了。   到了這時,鐵鏈停止收縮,深水潛艇也開始向上升去,一直跟著對方的那艘潛水艇,上 升了七百尺,那艘深水潛艇已不再上升,而向前駛去。   深水潛艇在水中潛航的速度相當高,在先向前高速航行的時候,那架飛機被拖在後面, 幾乎和潛水艇平行,海水被捲起一團團的漩渦來。   雲四風和雲五風攤開了海圖,專心研究著,高翔緊張地在踱來踱去。   雲四風看了半響海圖,才抬頭來,道:「他們顯然在趕回去。」   高翔道:「要是到了R國的港口,我們又沒有下手的機會了!」   雲四風用力一拳,擊在海圖上,道:「當然不能讓他們逃回港口去,我們在這裡下手,這 裡海水十分淺,只有六百尺左右,他們到這一帶海域,一定還會上升,秀珍,我們要改變一 下航行的方向,別跟在他們的後面,我們以全速趕向前去,在這個預定的地方,攔腰襲擊, 要一下就命中!」   雲四風下達決定的語調,極其堅決,穆秀珍大聲答應著,他們五個人,都知道那將發生 的事,要是弄得不好,那將是一件極嚴重的事!   他們將對R國的深水潛艇,發動偷襲!   而這個行動,可以說是人類歷史上從來也未曾有過的深水戰爭!   將這種行動,形容為「戰爭」,或許不怎麼恰當,但是那是真正的戰爭,世界上科學技術 發達到能夠參加這種戰爭的國家,還真不多!   穆秀珍改變著航線,「兄弟姐妹號」不再尾隨追蹤,而向左駛了開去,五分鐘之後,那艘 深水潛艇,已在螢光屏上消失了!   這時,每一個人的心中,多少是有點冒險的,因為他們是準備在那個海域中進行伏擊, 但如果對方不經過那個海域的話,他們就無法再繼續進行跟蹤了!   「兄弟姐妹號」以全速在海中潛航,船身也不禁發生輕微的震盪,它又上升了兩百尺, 雲四風一直在測看著海域圖。   渡過了極其緊張的一小時後,從電視螢光屏上看來,前面的海底,十分平整,全是細而 潔白的海沙,那正是他們準備伏擊對方的區域。   「兄弟姐妹號」的速度已經減慢,終於,在一大堆礁石後,停了下來。   在那段時間中,安妮和雲四風兩人,緊張地操作著雷達系統,在尋找R國深水潛艇的下 落。   又過了五分鐘,安妮陡地叫了起來,道:「他們來了!看!」   安妮指著雷達顯示屏,一個亮綠點,正迅速地在接近,「兄弟姐妹號」的駕駛艙中,在那 一剎間,人人都緊張得屏住了氣息。雲四風和那個亮綠點望了一眼,便向穆秀珍揮了揮手。   穆秀珍等那一刻的到來,已經等得太久了!她立時坐在控制台前,將手指放在一個紅色 的掣鈕上,同時,用心地檢查有關儀表。   安妮的聲音,因為緊張,而聽來有點異樣,她不斷在報告著對方的位置和距離,直到長 距離電視攝像管,又令得R國深水潛艇,出現在螢光屏上為止。   那艘深水潛艇仍然以極高的速度向前駛來,那架飛機,也仍然拖在離艇尾三十碼處。   雲四風注視著螢光屏,一字一頓地道:「準備射擊,注意儀表,當對方的艇首,離我們二 百碼,而成七十度角時,發動攻擊!」   穆秀珍校正著瞄準儀器,雲五風仍在道:「瞄準艇首,計算對方的速度!」   穆秀珍緊張地操作著,轉過頭來,道:「算好了,最佳的發射時間,會有紅色警號!」   如果那艘深水潛艇是靜止不動的,那麼,要擊中它,絕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對方卻是 在高速航行之中的。「兄弟姐妹號」在發動攻擊之前,必須將對方的航行速度,和魚雷的發射 速度,經過精細的計算,才能使魚雷準確地擊中對方,這其間,是一點差誤也不能有的。如 果有差誤的話,魚雷可能擊不中對方,更有可能,擊中在曳在艇尾的飛機上。   這兩種情形,無論發生了任何一種,對高翔他們來說,都是極度不利的,擊毀飛機,自 然違背了他們的願望,而要是一擊不中的話,對方的攻擊設備,一定遠在「兄弟姐妹號」之 上。   只要對方一有機會還擊的話,「兄弟姐妹號」再升上水面的機會,就幾乎等於零。   那兩三分鐘的等待,更是緊張得令人氣也透不過來,突然之間,一盞紅燈,亮了起來, 同時,發出「嘟嘟」的聲響。   那「嘟嘟」的聲響,每隔一秒鐘響一次,響到第十下,穆秀珍緊張得連氣也透不過來了, 她不由自主,發出了「啊」地一聲大叫,手也向下,按了下去!   她發出那一下大叫聲,實在是一點意義也沒有的,雖然這時,她是在和敵人進行生死存 亡的鬥爭,但是,他們交手的工具,全是現代科學的尖峰,而不是手中拿著刀向對方砍去。 她的大叫聲,絕對沒有聽到的可能。   但是,事實上,情形是一樣的,不由自主的呼叫,是決一死戰的決心,是叫給自己聽, 或者說,那是人在如此情形下,自然的反應!   隨著穆秀珍的一聲大叫,一枚魚雷已然激射而出。   「兄弟姐妹號」從來也未曾設計為一艘攻擊性船隻,它只有一點攻擊設備,全是為了自 衛而設計的,因為在海中航行,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所以,這枚魚雷十分小,不到兩尺長,直徑只有幾寸,在海水中,以極高的速度衝向前, 看來像是一條受了驚嚇的劍魚一樣。   也正是由於那枚魚雷的體積如此小,所以他們才能成功,那艘深水潛艇,直到這枚魚雷, 離它已然只二三十碼時才發覺,看來它是準備急驟停止,好讓魚雷射空。   但是,它原來是在高速潛航的,在水中,要立時停止,是無法做到的事,它仍然向前衝 來,和激射向它的魚雷,迎面相撞。   當魚雷和深水潛艇相撞,發生爆炸之後的半分鐘之內,螢光屏上所看到的,只是凌亂的 水泡,和被激得揚起的海水。   半分鐘後,才漸漸可以看到他們這次攻擊的結果,只見那艘深水潛艇的前半截已經不見 了,後半截連同飛機一起半埋在海沙之中,被爆炸力量激起的海沙,還在向下沉,眼看就要 將潛艇和飛機一起蓋沒了!   雲四風大叫了一聲,道:「準備出動!」   穆秀珍和高翔兩人,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了潛水設備,「兄弟姐妹號」也向前駛去,到了 那艘被毀的潛艇的附近,穆秀珍和高翔,離開了「兄弟姐妹號」進入了海水之中。   他們向它游了兩三分鐘,已經伸手可以碰到那架飛機了,這時,海沙已經完全下沉,海 水又恢復了澄澈,穆秀珍急不及待地想要從機窗中潛進去,可是這時,無線電通訊儀中,突 然傳來了雲四風的聲音,道:「小心,潛艇中人有浮出來了!」   高翔和穆秀珍同時聽到了警告,他們立時在機身旁停止不動,只見自那艘潛艇中,有一 個人,撥開了浮沙,向上升來。   高翔立時向前游去,那人像是也發現了高翔,立時向前游出,可是高翔比他游得更快, 不一會就追上了那人,那人轉過身來,高翔一伸手,就拉住了他的氣筒的氣管,那人轉過身 來,揚手向高翔,可是高翔已將他拉近身來,箍住了他的頸。   那人用力掙扎著,穆秀珍這時,也趕了過來,兜心口就向那人打了兩拳,那人掙扎得慢 了下來,高翔和穆秀珍一起拖著人向「兄弟姐妹號」游去。   穆秀珍拉下了頭罩,通過無線電對講機,道,「我們已抓到了他,快將他弄進船去!」   「兄弟姐妹號」船身旁,打開了一個圓洞,穆秀珍和高翔,將那人塞了進去,那人像是 知道已沒有希望了,是以停止了掙扎。   那人一被塞進了那個圓門,國門便自動移上,在那圓門裡面,是一個很小的空間,當圓 門移上之後,自動的排水系統,就會將水抽出去,然後,再緩緩調整壓力,大約需要經過兩 分鐘,雲四風他們,就可以找開另一門,將那人帶進去。   穆秀珍又道:「先給那傢伙吃點苦頭,我和高翔到飛機內去找……」   她本來是想說「到飛機中去找蘭花姐」的,但是,當她的話說到一半時,陡地想起,要 是在飛機的機艙中找到了木蘭花的話,那情形實在是不堪設想的,是以她立時住了口。   而高翔也正急著要向飛機游去,他和穆秀珍兩人,不一會,就到了飛機旁,意外地發現 機門打開著,機艙中早已灌滿了海水。   他們相繼從機門游了進去,著亮了燈,在燈光的照耀下,他們立時發現三具屍體,兩具 在機艙中,屍體浮起,頂在機艙的頂上,浮不出來。另一具在駕駛艙中,被夾在駕駛位下。   飛機很小,如果有第四具屍體的話,他們是一定可以看得到的。   但是,除了那三具屍體之外,他們卻沒有特別的發現,高翔在機艙中,扶著座椅,向機 尾慢慢移動著。   而這時,他們同時聽到安妮的聲音,安妮叫道:「秀珍姐,高翔哥,你們快回來,我們俘 虜的是一個極重要的人物,他有有關那架飛機最新的情報!聽來,好像蘭花姐沒有死!」   高翔吸了一口氣,道:「真的?我們在這裡,找不到蘭花!」   安妮的聲音,高興得像是在哭,她叫道:「那太好了,你們快回來。」   穆秀珍返回向外游去,高翔跟在她的後面,兩人先後出了機艙,來到「兄弟姐妹號」之 旁,那小圓門打開,他們游了進去。   一分鐘之後,小圓門內密室的海水排干,他們又等了片刻,另一道門打了開來,穆秀珍 和高翔,都除下了頭罩和潛水衣,安妮在門口,急不及待地拉著穆秀珍的手,一起走了進去。   等到他們來到駕駛艙中時,只見被他們在水中制服的那人,身形很魁梧,但是神情很沮 喪,他低著頭,坐著不動   他的左肩上,有著一處傷口,雲五風正在用紗布替他包紮著。   高翔和穆秀珍兩人,才一進去,雲四風便道:「高翔,秀珍,我們來替你們介紹我們的客 人,他是R國情報部門的高級官員,圖烈少將。」   高翔和穆秀珍兩人,卻不禁呆了一呆,他們互望了一眼,剎那之間,他們都有一種騎虎 難下的感覺!   因為他們不但擊毀了R國的一艘深水潛艇,而且,還將R國的一個高級情報人員抓了來。   目前的情形,自然是他們佔了上風,可是,他們將如何處理這個俘虜呢?   如果他們是和R國敵對的一個國家,那自然容易得多,可是他們卻不是,他們只不過是 平民,他們是為了尋找木蘭花,才發生這一連串的事的。   當雲四風介紹的時候,那位將軍,略抬起了頭來,望了高翔一眼。   高翔先拋開了如何處置這人的念頭,他心中極想知道的是木蘭花的遭遇,是以他立時踏 前了一步,大聲道:「木蘭花怎麼了?」   圖烈少將現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來,道:「木蘭花,她……簡直不可思議,我們派出兩 個極能幹的人,已經將她麻醉了帶上了飛機,將要著陸的一剎那間,就發生了變化,看來是 木蘭花控制了飛機,是以飛機一直飛出了國土。」   高翔的面色鐵青,盯著對方,圖烈少將才住了口,他就喝道:「說下去!」   圖烈少將舐了舐嘴唇,道:「我當時在機場主持工作,飛機忽然在著陸後又起飛,我命令 追擊,有七架戰鬥機去截擊,但一來由於倉促起飛,燃料不足;二來,那架飛機好像一度又 落入我們的人的控制之中,逕飛回來,突然又再度改變方向,終於逃走了。」   高翔閉上了眼睛片刻,不論他的想像力多麼豐富,他都無法想像,在那一小時之內,在 那架飛機上所發生的驚心動魂的鬥智和鬥力。   高翔緊張得胸口有些發痛,道:「以後怎麼樣,有沒有木蘭花的消息?」   圖烈少將搖著頭,道:「沒   :「機門是誰打開的?」   圖烈少將道:「潛水員的報告是,機艙的門,在他到達之前就已經打開了。   穆秀珍忙問道:「那表示什麼?」   圖烈少將道:「是有兩個可能,一是飛機在落海之前機門已經打開,一是落海之後,但是 前一個可能較大,潛水員作了詳細的檢查,發現飛機的燃料完全用光了,而且,少了一副主 駕駛員用的救生設備,包括降落傘、救生艇在內。」   安妮立時插言道:「高翔哥,可能是蘭花姐使用了這副救生設備,在飛機墮海之前,她已 經跳出了飛機!」   高翔、雲四風、穆秀珍和雲五風,心頭都不禁「怦怦」跳著,這種情形使他聽來又生出 了希望。   高翔為了想要得到第一手的資料,是以他急急問道:「那潛水員呢?」   圖烈少將笑著,道:「死了,你們的魚雷擊中潛艇時,我們四個人中,死了三個,只有我 逃了出來,但是也受了傷!」   雲四風道:「將軍,以你工作經驗而論,你認為目前,木蘭花怎麼樣了?」   圖烈少將表現得很合作,他側頭想了片刻,才道:「雖然想起來並不可能,但是木蘭花既 然能在那樣的情形下,奪得飛機的控制權,她自然也可能預知燃料將完,事先離開了飛機!」   他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道:「如果是那樣的話,她應該落在海面上了。」   安妮尖聲道:「已經好幾天了!」   高翔道:「你們飛機上的救生設備怎樣?」   圖烈少將道:「包括食水和食物、橡皮艇,在七天之內,足可以維持!」   高翔霍地轉過身來,道:「安妮,快和國際警方聯絡,請他們供給這一帶,四天來的氣象, 海流記錄,和經過這一帶的船隻記錄!」   安妮答應了一聲,一面在通訊儀前,和國際警方聯絡,一面心中千遍萬遍地在禱念著: 保佑蘭花姐沒有事,保佑蘭花姐沒有事!   ***   這四天來,木蘭花的確平安無事,平靜得一點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對於木蘭花當時的處境而言,這並不是一個理想的現象。   在木蘭花而言,她希望越有事發生越好,最好的,自然是能遇上一艘船,那麼,她就可 以獲救的了。   但是四天來,在茫茫的大海之中,除了不時冒出水面的大魚的背脊之外,她看不到任何 的生物。雖然她的食水和食物,還可以維持,但是,四天飄流,也絕不是愉快的事。   而且,繼續飄流下去,是不是能遇到船隻,是完全不可預知的事。海洋實在太大了,雖 然隨時隨地,有幾千艘船在海上行駛,但是,和無垠的大海相比較,那幾千艘船,和一枚針, 是沒有什麼差別的。   第四天傍晚時分,眼看艷紅的太陽,又自水平線上沉了下去,滿天紅霞,轉為深紫色, 轉眼之間,天色又已黑了下來。   木蘭花歎了一口氣,看來,她得準備第五天的海上飄流生活了。   在這四天來,她獨自一人在海上飄流,使她有機會想起很多很多的事,不是有了這樣的 變化,她是絕沒有機會這樣靜下來想那麼多事的。   木蘭花想到自己這幾年來,驚濤駭浪似的生活,也想到自己的家庭,海水平靜得像是靜 止一樣,如果天氣一直那麼好,她自然可以支持得久些,但如果天氣起了變化那就難說了。   然而,木蘭花卻一點也沒有辦法,人力無論多麼強,絕然無法和自然抗衡,木蘭花只好 聽天由命了。當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她合上了眼睛,當她睡醒之際,滿天星星,映得海面 上,泛出一絲一絲,閃耀不定的銀光,那情景,是極度美麗。   木蘭花望著漆黑的海面,突然之間,她看到遠處,好像有亮光,閃了一閃。   木蘭花揉了揉眼睛,她知道,一個被困在大海或是沙漠中的人,是最容易發生幻覺的。   然而,當她揉了揉眼睛之後,那一點燈光,看來變得更明顯了!   木蘭花不由自主,大聲叫了起來。但是當她叫了幾聲之後,她立時發覺,她的叫喊聲是 全然不起作用的,她急忙找出一盞燈來,用力轉動著摩擦發電的設備,使那盞燈亮了起來。   然後,她將燈對準了有燈光傳來的地方,閃著燈光。   八、歷險歸來 喜氣洋洋   木蘭花利用那盞燈,不斷地發出緊急的求救信號。   現在,木蘭花已經可以肯定,她看見的燈光,是一艘船發出來的,而且,那艘船正向著 她駛了過來,木蘭花高興得站了起來。   橡皮艇很小,人一站了起來。就左右搖擺不定,木蘭花只是站了起來,揮了兩下手,便 又跌倒在艇上。這時,那艘船已來得更近了,木蘭花看了那艘船相當小,照說,在汪洋大海 之中,是不應該有那麼小的船隻航行的,所以木蘭花不禁呆了一呆,一時之間,她不能確定 這艘船向自己駛來,究竟是禍是福。   凡是在情形不能作正確判斷的時候,木蘭花總是要預作最壞的打算,那樣,才不至於事 到臨頭,倉促無計,這也是她在許多次,處在幾乎毫無希望的絕境之中,能令她反敗為勝的 原因之一。   這時,她立時考慮到:這艘船,是不是R國派來尋找她的下落的呢?   可是,她只不過想一想,便立時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在那一剎那間,向著她疾駛而來, 離開她約莫還有四五百碼,突然大放光明,著亮了所有的燈。   而當那艘船著亮了所有的燈之後,木蘭花一眼就認出了它是「兄弟姐妹號!」   剎那間,木蘭花的心情激動得難以言喻,她想叫,可是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喉間像 是有什麼東西硬塞住了一樣!真的,還有什麼,比在海上飄流了整整四天之後,突然又看到 自己最親切、最熟悉的船隻更高興的事呢?   「兄弟姐妹號」的來勢極快,木蘭花也曾在那一剎間,以為那是自己在大海上飄流太久 而產生出來的幻覺,但是,她立即聽到呼叫聲。   一時之間,她無法分辨呼叫聲究竟是由誰最先發出來的,但是,那一陣陣的呼叫聲,卻 令她心頭發熱,她聽得出,那是許多人的呼叫聲,有高翔的,有穆秀珍的,有安妮的,有雲 四風的,甚至,也有溫文爾雅、平進絕不提高聲音講話的雲五風的叫喊聲。   木蘭花也叫喊了起來,她又站了起來,揮著手,「兄弟姐妹號」來得更近了,也減慢了速 度。木蘭花已經可以看到站在船頭和舷上的那些人,那全是她的親人,木蘭花不是感情容易 激動的人,可是這時,她也不禁感到熱淚盈眶了!   「兄弟姐妹號」來得更近,一根繩索拋了過來,木蘭花接過了繩索,繫在艇上,橡皮艇 靠近了,「兄弟姐妹號」木蘭花正待登上甲板,穆秀珍已大叫一聲,跳了下來,緊緊抱住了木 蘭花。   由於穆秀珍向下跳來時的力道,小小的橡皮艇幾乎翻側,木蘭花和穆秀珍相擁著,差一 點就一起滾進了海中,高翔、雲四風和安妮都尖聲叫了起來,穆秀珍掙扎著站了起來,和木 蘭花一起擠上了甲板。   木蘭花上了甲板之後,和每一個人都熱烈地握著手,高翔情不自禁,擁住了木蘭花,木 蘭花笑著將他推了開去,道:「你們怎麼會找到我的?」   她問出這句話,才發現在艙門口,站著另一個人,那人身形魁梧,但是面目看來很陰森。 木蘭花呆了一呆,穆秀珍不等她發問,已經道:「蘭花姐,這位圖烈少將,R國情報局的高級 官員。」   木蘭花怔了一怔,她也無法想像,何以一個地位那樣重要人物,會在「兄弟姐妹號」上!   圖烈少將也向前走來,他伸出了手,道:「蘭花小姐,除了佩服你的智勇之外,我沒有別 的話可以說了!」   他一開口,木蘭花便「啊」地一聲,因為圖烈的聲音,她絕不陌生!   當她在那架飛機之中,九死一生,駕著飛機亡命之際,就不斷在飛機的無線電訊儀中, 聽到由機場控制室中傳來的,R國的保安首長的聲音,那聲音要木蘭花將飛機飛回去,而且, 威協著要擊落那架飛機,那正是圖烈少將的聲音。   安妮在木蘭花的身邊,聽到木蘭花一叫,她忙問道:「蘭花姐,怎麼了?」   木蘭花笑道:「這位將軍的聲音我很熟,他曾威協著要擊落我所駕駛的飛機!」   圖烈少將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道:「各位,你們留住我也沒有用,我自然不以為你們 會送我回去,只想請你們供應我食水和食物,並且將這艘救生艇給我,這總可以吧!」   高翔等各人都望著木蘭花,他們本來就對處理圖烈少將這件事,覺得十分難解決,現在, 他們已經和木蘭花重新會合了,那正好由木蘭花來解決這個難題。   木蘭花還全然不知道圖烈少將是如何在「兄弟姐妹號」上的,但是她知道,圖烈少將是 一個極重要的人物,他的重要程度,如果說他對整個世界的安全,都舉足輕重,也絕不算是 過份。   而且,木蘭花也可以料得到,圖烈少將之所以會在「兄弟姐妹號」上,一定有一段十分 曲折的經歷。   所以,她在略想了一想之後,就道:「將軍,我們只不過是平民,對於世界各國特務間諜 的活動,可以說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不是貴國人員首先對我採取行動的話,我想我們之間, 根本沒有任何接觸的可能!」   圖烈少將的臉色,多少有點尷尬,但是他立時抗聲道:「蘭花小姐,別忘了,你是在我們 的領事館內,被麻醉過去的。」   木蘭花微笑著,道:「如果要追根究底的話,那麼,就得先講講那位白癡,他本來是一個 極其出色的間諜,以及你們所謀殺的那些人!」   圖烈少將苦笑了一下,他的嘴唇動了動,看來,他像是還想申辨什麼,但是卻沒有出聲。 安妮輕輕拉了一下木蘭花的衣袖,低聲道:「蘭花姐,你進入領事館之後,很久沒有出來,我 曾偷偷進去過,看到了一件極其驚人的事。」   木蘭花揚了揚眉,向安妮望去。   安妮在領事館發現的,有關狄諾的事,她是完全不知道的,而安妮也急於讓木蘭花知道 這件事,木蘭花一向她望來,她就急急地道:「他們將狄諾變成了白癡,而狄諾看到過的任何 東西,他們都可以通過一副儀器,使之在螢光屏上,還原現出,狄諾在經過他們的改造之後, 變成了具活的錄影機!」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海面上的空氣,極其清新,可是在剎那間,木蘭花的心中, 卻有著一股極其悶塞之感。   安妮所說的話,是匪夷所思的,但木蘭花自然知道,安妮並不是憑空捏造出來,而是她 的的確確看到了這種情形。   老實說,安妮的想像力雖然豐富,但是要她假想出那樣的一件事來,也是不可能的。   木蘭花沉著臉,甲板上變得十分寂靜,圖烈少將聽不懂安妮和木蘭花的中國話交談,但 是他顯然知道,安妮和木蘭花一定在討論著極其嚴重的事。   木蘭花在過了好久之後,才徐徐地道:「現在,我知道他們為什麼綁走我了,高翔,一切 全是他們的計劃,他們先利用狄諾,來探索雲氏工業系統的秘密,我相信他們已大有所獲了!」   木蘭花講到這裡,向雲四風和雲五風望了一眼,雲四風苦笑著,攤了攤手,道:「恐怕是, 因為誰也不會提防一個白癡的。」   木蘭花又道:「他們在狄諾的身上,得到成功之後,又不死心,還想拿我來當作他們新發 明的試驗品!」   這實在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要將木蘭花變成一個白癡!   安妮一聽得木蘭花那樣說法,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叫了起來,穆秀珍則狠狠地瞪著 圖烈少將。   木蘭花又道:「一切全是他們早已計劃好的,連那張狄諾衣口袋中的動物園入券在內,他 們知道我遲早會偷進領事館去,早已作了準備!」   高翔歎了一聲,道:「原來事情一上來,我們就墜進了圈套,那場假示威,只怕一開始的 時候,他們的特務,就在暗中竊笑!」   木蘭花又吸了一口氣,道:「這是一個周詳得無懈可擊的計劃!」   木蘭花在說那句話的時候,已經改用了英語,同時她望定圖烈少將,繼續著:「如果不是 在飛機著陸的那一剎間,我控制了飛機的話,將軍,現在我已經變成一個白癡,變成你們探 索秘密情報的活動工具了,像狄諾一樣,是不是?」   圖烈少將的身子陡地震動了一下,他並沒有回答木蘭花的問題,只是喃喃地道:「我不知 道在什麼地方犯了錯誤,我們一切順利地進行著,直到你忽然控制了飛機為止。」   木蘭花冷冷地道:「為什麼你不埋怨你的手下,使用麻醉劑數量不足?」   圖烈少將搖著頭,道:「不必埋怨,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們使用的麻醉劑,足可以使你昏 迷過去,到完全落在我們手中為止的。」   圖烈少將講到這裡,向木蘭花望了一眼,現出了滿面疑惑的神色來,又道:「可是,我不 明白,你卻在我們計算的時間之前,至少提早了一小時,就自被麻醉的狀態中,恢復了過來。」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少將,你的確是不容易明白的,事實上,這種情形,在科學上也無 從解釋,那是東方人特有的事,你知道印度的瑜珈術嗎?」   圖烈少將點了點頭。   木蘭花道:「我只不過拿瑜珈術來作一個比喻、一個對瑜珈有深刻造詣的人,他可以有異 乎尋常的體質,甚至幾天不眠、不食、不飲,他可以忍受任何惡劣的環境,做出超乎科學的 事來。」   圖烈少將仍然皺著眉,看來他仍然不明白。   這時,別說圖烈少將不明白,連高翔等人,也不知道木蘭花想引證一些什麼。   木蘭花卻像是談到了她最感興趣的問題,興致勃勃地道:「一九五八年到一九六0年這三 年之間,有關喜馬拉雅山「雪人」的傳說甚多,很多探險隊,攀登山峰,去尋找雪人,可是 結果他們沒有發現雪人,卻發現了很多在冰窟雪地之中,靜坐修行的印度人和西藏人,這些 人,在冰天雪地之中,連最起碼的食物都沒有,從科學的觀點來看,他們是不可能生存的, 但是他們卻生存著,有的人,甚至已渡過了十幾年!」   圖烈少將點著頭,道:「是的,我們也有一個探險隊進行過活動,有過類似的報告。」   木蘭花道:「少將,現在要說到了我了,為什麼你們的計劃會失敗,我會在你們意料不到 的情形之下,提早醒了過來,那是因為我自小就受嚴格中國武術訓練的結果。在神妙莫測的 中國武術之中,有一門叫著「氣功」,簡單地來說,這門功夫,是訓練人從控制呼吸開始,達 到抑制神經系統的活動為目的,當我在被麻醉過去之際,我知道有極大的不幸,會降臨在我 的身上,所以作了準備,這便是我能提前醒來的原因,如果你以為那是偶然發生的,那就錯 了!」   對一個外國人而言,木蘭花對於玄妙的氣功的解釋,可以說已經極其詳盡了。但是,這 一類事物,和悠久的、傳統的文化,息息相關,決計不是一個對中國傳統文化毫無認識的人, 能在片刻之間所能瞭解了。   所以圖烈少將仍然搖著頭。   木蘭花也不再作進一步的解釋,她大聲道:「我們全在甲板上幹什麼?為什麼不進船艙 去?」   圖烈少將忙道:「關於我剛才的請求——」   木蘭花道:「少將,你放心,我們決無意留住你,但是我還需要瞭解更多的情況,以及證 明我的一些推理,你能幫助我麼?」   圖烈少將歎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讓我走,但是就我的身份而言,我不能多給 你們什麼消息!」   木蘭花笑了起來。所有的人,都進了艙中,高翔開了兩瓶香檳,連從來不喝酒的雲五風, 也痛飲了一大樽。   木蘭花在各人的敘述中,知道了他們尋找她的過程,在高翔他們,得到海域的風向和海 流的資料之後,要尋找木蘭花,自然不是如何困難的事,事實上,在那幾天中,木蘭花的橡 皮艇,只是在一個直徑一百哩的緩慢漩渦型的海流之中打轉。木蘭花聽完了之後,望了坐在 一角的圖烈少將一眼,道:「你們行事也太不計後果了,擊毀了R國的深水潛艇,這事如何善 後?」   穆秀珍立時道:「蘭花姐,別怪我們,那時,我們以為你在飛機裡?」   木蘭花瞪了穆秀珍一眼,道:「這更不像話了,要是我在飛機內,將我弄出來,又有什麼 用?」   安妮緊握著木蘭花的手,道:「蘭花姐,我從來也沒有那麼擔心過!」   木蘭花輕輕拍著安妮的肩頭,道:「好了,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想,我們應該好好 和圖烈將軍談一談,才是辦法!」   木蘭花這兩句話,又是用英語說的,坐在一角的圖烈少將,挺了挺身子。   木蘭花望了他一會,才道:「少將,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你的處境問題,請你別將我們當 作敵人,當作朋友,你能做到這一點麼?」   圖烈少將呆了片刻,搖了搖頭。   木蘭花的聲音仍然很誠懇,她道:「那麼,至少別將我們當敵人!」   圖烈少將道:「那可以。」   木蘭花移了移椅子,道:「少將,我想,將一個異乎尋常的天才人物,改造成一個白癡。 作為你們探索情報的工具,這個駭人聽聞的秘密計劃,一定是由你來主持的,是不是?」   當木蘭花開始說的時候,圖烈少將現出駭然的神色來,顯然他是因為木蘭花知道了他的 計劃,而大受震動,但是接著,他就木然不出聲。   木蘭花笑了一下,道:「你不回答也不要緊,事實上,你的計劃,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而且我還準備回去之後,將我親身經歷,撰寫一篇文章,我想世界上一定有很多極具影響力 而銷路極廣的雜誌,對我這篇文章內容,感到興趣的。」   圖烈少將顯然是想力持鎮定,但是他卻難以掩飾地,表現出來坐立不安的情形來。   木蘭花歎了一聲,道:「對你來說,這自然是一件不幸之極的事,不過,中國人有一句話, 最能表現東方的哲學觀,這句話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故事麼?」   圖烈少將仍是木然坐著,毫無反應。   木蘭花詳細地講了「塞翁失馬」的故事,圖烈少將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來。   木蘭花又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國家的情形,少將,你要在你們國家的情報部門,爬到如 今那樣高的位置,那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猜你參加情報工作,至少有三十年了吧,在這 三十年中,你做了多少出賣同事,討好上級的事?你不必否認,不是經過血淋淋的鬥爭,你 絕難有那樣高的地位!」   圖烈少將自然被木蘭花說中了心事,他的面部肌肉,在不由自主,籟籟地跳動著。   木蘭花笑了一下,道:「你自然更明白,你雖然地位極高,但是卻和坐在火山口上,沒有 什麼分別,你曾經如何擠掉你的上級,你的部下,也會用同樣的手法,將你擠下去!」   當木蘭花說到這裡時,圖烈少將突然神經質地叫了起來,道:「他們不敢,他們全是我一 手培養起來的!」   木蘭花冷笑著,道:「你這個位置,以前是什麼人的?只怕也是將你培養起來的那個人的 吧,他現在在哪裡,是以「國家的敵人」的名義被槍斃了呢?還是被逐了在做苦工?」   圖烈少將身子,劇烈地發起抖來,他雙手捧住了頭,神情極其驚駭。   木蘭花又道:「而現在,你主持的工作,出了那樣的大漏洞,我敢擔保,在我駕著飛機逃 走之後,你的部下已在整理你的資料了,再加上深水潛艇被炸毀,你如何向你上司交待?」   圖烈少將喃喃地道:「我可以解釋!」   木蘭花笑了笑,道:「如果你以為可以回去解釋的話,我決不反對,好了,你需要多少食 物?當你一下救生艇之後,我們就可以通知人來救你。」   圖烈少將站了起來。   可是,當他站起之後,他身子發著抖,卻只是站著,並不向外走去。   過了好一會,他才囁嚅地說道:「我……應該怎麼辦?」   木蘭花搖頭著道:「我不能提供意見,我只不過提醒你,如果你回去,你的處境是如何不 平常而已!」   圖烈少將雙手再度捧著頭,他坐了下來,又立即站起,在船艙中,不斷地踱來踱去,穆 秀珍不耐煩起來,想要叱喝他,但是木蘭花卻向穆秀珍作了一個手勢,低聲道:「秀珍,讓他 去考慮,他正面臨著他一生之中,最大的一個決定!」   穆秀珍還有點不明白,說道:「他能有什麼決定?」   木蘭花卻並不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望定了圖烈少將,圖烈少將也在這時,站定了身子, 雙手在臉上用力地抹試著,看來神態十分疲倦,要知道,鄭重的考慮,的確是一件使人心力 交瘁的事。   他站定了之後,先是嘴唇抖動著,但起先並沒有聲音發出來,直到半分鐘之後,他才道: 「蘭花小姐,請你們將我帶到最近的港口去,在那裡,我會投向西方國家的領事館!」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少將,一個背叛自己曾為之服務了幾十年的機構,是一 件很痛苦的事。但是,任何事情,都有正義和非正義的兩面,我不擅於處理政治問題,我卻 可以肯定,你們的情報機構,甚至發展到了利用人,將人變成白癡作為工具,那是極不人道, 非正義的,所以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決定。」   圖烈少將如釋重負地坐了下來,道:「蘭花小姐,你也得承認,這是科學上的巨大成就, 我們已經可以使人腦部的記憶,擴大微弱的腦電波活動,將之形象化,在螢光屏上,顯示出 來。」   木蘭花道:「是的,這是一項重大的科學成就。事實上,從來也沒有人輕視貴國的科學成 就,但是,科學成就用在如此卑鄙的不人道的用途上,這是人類之羞,絕不是人類光榮!」   圖烈少將低下頭去,不再說什麼。   木蘭花歎了一聲,道:「諾貝爾發明了烈性炸藥,後來看到他的發明,被用來作大規模的 殘殺,又創立了和平獎金,或許人類就是那麼矛盾!」   圖烈少將苦笑道:「真是矛盾吧,事實上,我計劃的下一步,是通過一連串儀器,對被控 制的人的腦部,直接下達命令!」   木蘭花等人互望了一眼,雲五風忽然道:「少將,請原諒我的好奇,你們是不是對狄諾腦 部,進行過一種精密的手術?」   圖烈少將想了一會,像是決定是不是應該回答雲五風這個問題。   但是,他只是考慮極短的時間,便坦然道:「是的,我們曾替狄諾進行腦部手術,在他的 腦中,藏了兩個極微小的電極裝置,當我需要他的記憶之際,就用一根金屬絲,刺進他的腦 部,和電極裝置接觸,再配合催眠術,使他的腦部,起記憶的活動。」   高翔等各人互望了一眼,安妮道:「這正和我看到的情形一樣!」   雲五風又問道:「這種電腦裝置,難道對人沒有不良的影響?」   圖烈少將還沒有回答,安妮已然道:「五風哥,你怎麼那麼的天真,狄諾不是變成了一個 白癡了麼?」   雲五風道:「這,我自然知道,我只不過想問,是不是可以令他恢復常態!」   圖烈少將道:「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是他們一定不會那樣做。不過,我看在我離去了之後, 他們也絕不會再繼續同樣的工作了,因為世界各國的情報人員,都知道提防白癡,那就沒有 意義了。」   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才又攤開雙手,說道:「不過,我卻沒有力量,可以阻止他們 實行另一個計劃,因為我們已經發現,移置人類腦部的電極裝置,如果有可能,變得較為複 雜的話,就可以直接刺激一個人的行動,使那個人變為徹底的工具!」   安妮低聲道:「那太可怕了!」   木蘭花鎮定地微笑著,道:「我想,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圖烈少將向木蘭花望來,木蘭花道:「或許我的話沒有什麼根據,但是我始終認為,不論 一小撮的人,野心多麼大,始終難以做出極度違反自然的事來,每一個人有每一個人自己的 意志,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圖烈少將想了一想,道:「也許。」   木蘭花笑道:「現在,剩最後一個問題了,請問,為什麼選中了我?」   圖烈少將苦笑道:「這是我最大的錯誤的,我們以為你有過如此高超的活動記錄,如果能 夠供我們利用的話,那是最理想的事了,誰知道——」   圖烈少將攤了攤手,神情極其尷尬。   他們想將木蘭花,當作和狄諾一樣地改造,結果如何,已是人人皆知了!   穆秀珍首先笑了起來。   雖然,當著圖烈少將發笑,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可是連木蘭花在內,都忍不住笑出聲 來,最後,連圖烈少將自己也笑了起來。   ***   「兄弟姐妹號」以全速航行,第二天,就泊近了最近一個港口城市。圖烈少將在這個城 市的碼頭上岸。   當圖烈少將和木蘭花他們分手的時候,雙方都保證,絕不提及圖烈少將如何會到達這個 港口的經過。當高翔和木蘭花,一起上岸,親眼看到圖烈少將進入了某國領事館之後,他們 才回到碼頭。   而等到「兄弟姐妹號」回到本市之後,圖烈少將的名字,雖然未曾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可是R國和某國之間的外交新聞,卻轟動世界。   木蘭花看著報紙,不禁發出微笑來,她指著報紙向安妮說道:「你知道為什麼嗎?」   安妮揚了揚頭,說道:「自然知道,圖烈少將甚至將R國外交界中的特務人員名單,也交 了出來!」   那時,正是在早餐桌上,高翔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道:「蘭花,安妮在你進入領事館之後 也不和我商量,私自偷進領事館去冒險,你得告誡她一下才好!」   安妮聽得高翔那樣說,立時低下了頭,一聲也不出。   木蘭花望了她一會,才道:「安妮,我們都是自己人,為什麼你要單獨行動?」   安妮委屈地道:「我和高翔哥說過的,可是他說什麼也不肯。   高翔道:「我自然不肯,你還小!」   安妮抬起頭來,她的神情和語音,卻十分鎮定,她道:「蘭花姐,高翔哥,你們兩個都錯 了,我已經不小了!」   高翔和木蘭花都驚愕地望著安妮,安妮也望著他們。   安妮伸出手指放到了嘴邊,想去咬指甲,可是手指一到嘴邊,立時又縮了回來。   木蘭花和高翔,在那一剎間,同時笑了起來,他們異口同聲地道:「是的,我們錯了!」   安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她的臉上,現出從來也沒有過的高興神色來。   全文完 倪匡科幻小說收集站 http://fiction.no-ip.com http://www.fiction.co.n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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