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科幻小說收集站 http://fiction.no-ip.com http://www.fiction.co.nr http://fiction.4mg.com 及時趕到 第一章   高斯知道,作為一個攝影家,應該要有更多的時間到戶外去,而不應該一天到 晚,都躲在辦公室裡。那樣,會使一個攝影家的藝術觸覺遲鈍,最後會喪失作為一個 攝影家的資格。可是,高斯沒有辦法擺脫那麼多的工作事務,工作事務將他困死在辦 公室中。   當他難得有機會停下來喝一口水時,他總要抬頭看看窗外,秋日的陽光是如何明 媚,在陽光下即使是一朵野花,一根枯草,都是美麗的,都可以在他的攝影機下,成 為美妙的藝術品。但是,他卻沒有時間,他忙得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可不是麼?他才舉起杯子,還未將杯子湊到唇邊,電話鈴就像是催魂鈴一樣地響 起來,高斯將電話鈴聲形容為「催魂鈴」,因為它逼你去理會它,如果你不理,它就 一直響著弄得你甚麼也不能做。   高斯嘆了一口氣,放下杯子抓起電話,他在抓起電話之際,本是怒氣沖天的,但 一聽到電話中傳來的,竟是李玉芳的聲音,他登時像是服下一帖清涼劑,他的雙眉舒 展開來,忙應道:「是的,我是,玉芳有甚麼事?」   「釣魚去不去,高斯?」李玉芳問。   高斯呆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釣魚去 不去,釣魚是典型有閒階級的玩意兒,而李玉芳比他還忙,怎麼會突然想去釣魚?但 無論怎樣,高斯卻毫不考慮的,就道:「當然去。」   「好,我已在七號碼頭,你立即來。」   高斯答應著,李玉芳掛了電話。高斯站了起來,順手在椅背上拿起外套穿上。但 是,當他就要衝出門口的時候,他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強。那種疑惑,是他一聽到李 玉芳約他去釣魚時,就已產生的了。李玉芳是一個高級警官,她怎麼可能有那樣的閒 情逸趣?這其中一定有甚麼蹊蹺!   高斯想了幾秒鐘,他忙回到桌前,撥起李玉芳的電話號碼來。接聽的是一個男 人,高斯忙接道:「李警官,謝謝你。」   「李警官今天請假,你是誰,有甚麼事?」   高斯高興得幾乎叫了起來,李玉芳今天請假,難怪她有興致約自己去釣魚。他等 不及回答對方的問題,就放下了電話,他用上衣掃向桌面,將桌面上的文件,掃了一 地,大聲道:「再見了!」   他急急走向門外,自然,他沒有忘記攜帶他的攝影機。那麼好的天氣,以廣闊的 大海作背景,他可以替李玉芳拍出多麼好的照片來。   辦公室的職員,那用奇異的眼光望著他,他卻直衝了出去。在電梯的門口,他心 急地望著電梯的指示燈,可是電梯卻老是停在他下面的一層不動,高斯等得不耐煩 了,他就向樓下衝去,卻看到在電梯口,圍了很多人,高斯擠進人叢裡,問道:「甚 麼事?」   立時有人回答他,道:「一個人就要死了!」   高斯抬頭向前看,有一人靠著電梯的門站著,由於他靠住了電梯的門,所以電梯 一直停著,不上不下。那人的雙手緊緊握著拳,他的面色難看極了,簡直就是一片青 綠色,他的身體,在劇烈地發抖。   高斯大叫起來,道:「快去報警,去叫救傷車!」   這麼多人圍著這個人看,至少已有好幾分鐘了,但是,似乎只有高斯一個人才想 到要去叫救傷車,他大叫,才有人匆匆走開去。   高斯推開面前兩個人,來到那人面前,道:「你覺得怎樣?」   那人可能連說話的能力也沒有,但是,高斯一來到他的身邊,那人卻立時伸手, 緊緊抓住高斯的手腕。他的身子仍然在發抖,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高斯的常識告 訴自己,那人多半是心臟病突然發作,如果沒有醫生的照料,他可能死亡。   在這幢大廈中,是有不少醫務所的,高斯扶著那人走出了電梯,又叫道:「快去 請一位醫生來,這人就快死了!」   有兩個人聽了之後,向走到盡頭的一間醫務所奔去,醫生立刻出來,高斯的手腕 仍被那人緊緊地握著,他只好和醫生一起,扶著那人,走進醫務所中。   那人幾乎是在醫務所的床上躺下來之際,同時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醫生用聽筒聽 著他心臟的移動,然後,抬起頭來,並搖了搖。   高斯不禁震了一震,從醫生的動作,他知道那人已經死了,但是那人卻仍然握住 他的手腕不放!   被一個得了急病的人握住手腕,那絕不會使人震驚。可是,被一個死人握住手, 那就不同了。是以高斯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去扳那人的手指,然而,他卻沒有法子扳 開來。   他心中不禁一陣駭然,便不由自主叫道:「醫生!」   醫生也皺著眉,指著那死人道:「在他死前,他的肌肉發生痙攣,因此他的手指 似乎是硬化了,你先別用力扳他。」   高斯怪叫了起來,道:「那怎麼行?我不能讓一個死人握住不放,而且我還有要 緊的事情。」   醫生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鬼才認識他。」高斯氣憤地說,仍然用力扳著那死人的手指,而當他太用力, 扳得邢死人的手指,發出「格格」聲之際,他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陣寒慄。雖然在 光天化日之下,這也是一件極恐怖的事。這種恐怖的感覺,跟寒夜獨行,突然被殭屍 捏住脖子的感覺,不相上下。   高斯最後還是扳脫了那死人的手指,他有可能將那死人的手指,拗斷幾根。他退 開一步,撫著手腕,在他的手腕上有著清楚的指印,而且,還有一個六角形的印子, 印得特別深。   高斯搓揉著自己的手腕,一時間,也無法將這些指印揉平,在他搓揉手腕的時 候,看到留在他手腕上那六角形的紅印上,還有一些奇異的花紋。那像是一隻六角形 的戒指面,在他的手腕上壓了太久,留下來的。   高斯望向那死人的手,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那死人的手上,的確戴著一枚戒 指,只不過他的戴法,和普通人不同。   絕大多數的人戴戒指,總是將戒指面向外,但是他卻將六角形的戒指面向內。所 以,當他緊緊抓住高斯的手腕之際,才會在高斯的手腕上,留下了這個六角形的深 痕。   這時,高斯心急著要離去,因為李玉芳還在碼頭等著他,他一面揮著手,一面向 外走去,那醫生忙道:「朋友,你不能走,警方人員──」 第二章   高斯不等他講完,便已向外走去,他一出醫務所,便立時奔到樓梯口,從樓梯上 直奔下去,他就是不願意和警方人員見面。雖然,警方決不會將那人的死,和他扯上 關係,但是敘述事情發生的經過,作為目擊證人,都得花費他許多時間。   他不是不想做一個良好公民,而是他更想做一個及時赴約的情人!   他三級一跳,幾乎是用跳的下樓去的,他到了大廈門口,看到警車和救傷車,已 停在大廈的門口。高斯和警方人員熟悉的很多,他偏著頭,不和他們打招呼,匆匆地 從另一個入口處,走進了大廈底層的停車場,來到他的車子旁。   當高斯正要打開車門之際,他覺得似乎有人在注視著自己。於是他抬起頭來,發 現在他車子不遠處,停著一輛賓士六○○大房車,在注視著他。卻是一個穿著制服的 司機,當高斯向那司機望去之時,那司機笑了笑,道:「大廈上發生了甚麼事?有人 跳樓?」   高斯逕自一邊進了車子,一邊道:「一個人患了急症,死在電梯門口了。」   那司機嘆著,道:「人真脆弱,說死就死了。」   高斯發動車子,駛向前去,可是,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當他駛過那輛賓士六 ○○之際,他看到車頭上,鑲著一面六角型牌子。   這種牌子,多半是表示車主人的身份,那塊牌上,有若美麗的圖案花故,高斯立 時翻起他的手腕來看一看,他手腕上的紅印還在,雖然已淡了不少,但仍然可以看得 出,手腕上紅印的花紋,和車頭上那塊銅牌上的花故,是一模一樣的。   那也就是說,那猝然死亡的人,手上所戴的戒指,和車頭上所鑲的銅牌一樣。   高斯明知道這時候,最好甚麼事都不要理,只求能及時趕到碼頭去見李玉芳,但 是好管閒事,卻是他的天性,他立即道:「車頭上這塊牌子,是甚麼意思?」   司機聳了聳肩,道:「不知道,是東家喜歡的。」   「你東家有一枚同樣花紋的戒指?」高斯問:「也是六角形的?」   「是啊,」司機說,「先生,你認識他?」   高斯「哼」地一聲,道:「你還是快點上樓去看看他的好,剛才我說的那個死人 就是他。」   那司機陡地一震,高斯話一說完,已然駕著車,向前駛了出去。但是,那司機卻 突然趕了過來,從車窗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慢點,你說甚麼?他,他 已經死了?」   高斯厭惡地推開司機的手,可是,此時司機卻突然揚拳,向高斯的下顎擊來。   那一拳,非但是高斯提防不及,而且無法躲避的,「砰」地一聲,他已中了一 拳,高斯無明火起,用力推開了車門,車門撞在那司機的身上,將那司機的身子,撞 得向外直跌出去。   高斯立即從車中站出來,雖然他從未準備在車房中和人打架,但是打起架來,他 卻一點也不含糊,他一滾出車門,手在地上一按,不等那司機有機會站起來,便已飛 撲了下去。   他一百五十磅的身體,墜向司機的身上,令得那司機發出了一下怪叫聲來,高斯 立即提起他的衣領,「砰」地一拳,打在那司機的左頰。   那司機雙手搖著,道:「別打了!別打了!」   高斯身子一扭,站了起來,他仍然提著那司機的衣領,同時也將那司機提了起 來,他道:「朋友,是你先動手的。」   司機道:「算我不好,你……也打了我了。」   高斯仍不放手,他沉聲問道:「你為甚麼要打我?」   在那司機的臉上,現出一種十分古怪的神情來,他喘著氣,道:「兄弟,你…… 你已經得到了那戒指,是不是?我們還可以合作的。」   高斯心中,頓時感到疑惑到了極點!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連考慮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先是一個人突然死 了,後是他看到了那豪華房車的銅牌,再接著,又是那司機突如其來的襲擊,以及他 那莫名其妙的話。   高斯知道現在自己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甚麼也不理會。推開那司機,鑽進車子 去,去赴李玉芳的約會。李玉芳可能已經等急了,如果他再不趕到的話,就有可能會 錯過這次和李玉芳單獨相處的大好機會。   但是,好奇心是人性的弱點之一,尤其是高斯的大弱點。換句話說,如果高斯不 是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他是不會和李玉芳認識的。   雖然,他心中儘管知道自己應該不去理會那司機,不然就會錯過約會,但是,他 還是問道:「甚麼意思,我為甚麼要和你合作?」   「那戒指,」司機神祕地笑著,「是不是已經在你這裡了?」   「胡說!」高斯叱著,「我憑甚麼將戴在人家手上的戒指取下來?」   那司機呆了一下,道:「你是說,那戒指還在我主人的手上?」   高斯「哼」地一聲,道:「當然。」   司機陡地呆一呆,突然雙手用力向高斯胸前,推了一下。高斯本來,還沒有那麼 容易跌倒的,但是車房的地上,卻有著許多油漬,高斯這時,恰好站在大灘柚債之 上,他被那司機一推腳下一滑,「拍達」一聲,跌倒在地。   他一倒,那司機轉身就向外衝了出去。那一下,跌得高斯著實不輕,高斯掙扎著 站了起來,扶住了車子,他想舉步追出去,但當他抬起腳來時,令得他又彎下腰來。   他喘了一分鐘,才一拐一拐地走向車庫大門口,當他來到車庫門口時,他看到擔 架床正抬下來,他也看到那司機,擠進了人群中,一面尖叫著,道:「那是我的主 人,他怎麼樣了?」   有兩個警員攔住他,那司機指著擔架床,道:「我是他的司機,我要看一看他, 好去通知他的家人,你們不能攔阻我。」   一個警員走了上來,帶著那司機,來到擔架床旁,人群重又圍了起來,是以高斯 看不到那司機在接近擔架時,做了些甚麼。   然而,高斯不必看到,也可以想像得出來,那司機衝向前去,決不是為了要看看 他的主人,他的目的,是要去取他主人手上那隻戒指。   從那輛豪華的房車看來,那猝然死亡的人,顯然是一名富豪,而他的那隻戒指, 使得那司機如此緊張,自然也一定有原因的。   高斯想向前追去,可是他那一跤跌得很重,根本走不快,他只得搖著手,大聲叫 著,但是也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看到擔架床終於被抬上了救護車,而高斯還看不到那司機,救護車駛走了,警 員也登上了警車,那司機卻已不在人叢之中了。   高斯一拐一拐向前走去,他來到警車邊,拉住了一個警員,道:「請問,剛才死 者的那司機呢?」   那警官瞪了他一眼,道:「放手,你是甚麼人?」   高斯鬆了手,道:「死者是我先發現的,我扶他到醫務所之後,就死了,他死的 時候,還緊握著我的手,所以我來問一問。」   那警官「噢」地一聲,道:「原來醫生所說的人就是你,你為甚麼逃出醫務所? 警方需要你作意外死亡的目擊證人,請上車。」   高斯忙道:「不行,我有要緊的事。」   那警官道:「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的,你上車,到了警局,將經過的情形,向我 們敘述一遍,由我們記錄下來,就可以了。」   高斯苦笑著道:「那麼,我和朋友的約會就要遲到了,我看還是──」   那警官面色一沉,道:「先生,警方有權利要求你如此做的。」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好吧,算我倒楣。」   他登上警車,車子疾馳而去,上了車後,另一個警官卻是認識他的,向他打了一 個招呼,高斯問他:「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沒有?」   「弄清楚了,他的司機曾出現,告訴了我們,死者是大通企業組織的董事長,費 大通。」   高斯道:「費大通是個千萬富翁啊,他司機呢?」   那警官想了一下,又問其他的警員道:「那司機呢?他到哪裡去了?」   旁的警員互望著,其中一個道:「不知道,我看到他抓住了費大通的手,搖了幾 下,就退了開去,多半是去通知費大通的家人了。」   那警官道:「通知他的家人,那是警方的責任。」   其餘的警員,沒有再說甚麼,高斯聽得那司機曾經搖費大通的手,心中不禁笑了 起來,他知道那戒指已落在那司機的手中了。   他們到了警局,高斯抬頭看了鐘,離他接到李玉芳的電話,已經過了四十分鐘, 李玉芳在碼頭上,會是甚麼心情?高斯簡直不敢想。   他催著警官,用最簡單的句子敘述著事情的經過,他只想快些離去。   但是,警官卻不厭其詳,向他問了許多問題,急得他唉聲嘆氣。   總算在十五分鐘內,記錄完高斯的敘述,就在高斯想離去並轉身之際,看到兩個 警員,陪著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青年人走了進來。 第三章   那婦人的雙眼紅腫,顯然很傷心,她的衣著很華貴,一望便知是富有的人。   警官站了起來,道:「是費太太麼?你已經去過醫院,看到費先生了?」   那婦人點頭道:「他死了,他有嚴重的心臟病,醫生早已勸過他,叫他停止一切 活動的。但他是一個窮苦出身,白手興家的人,他不相信別人,甚麼事都要自己管, 終於死在外面了。」   那警官向高斯指了一指,道:「是這位先生,發現他情況不佳,扶他到醫生那裡 去的,可惜遲了一步。」   費太太向高斯望了一眼,高斯道:「費太太,費先生的手上,戴有一枚戒指?」   費太太呆了呆,道:「是的。」   「剛才你看到了他的屍體,他那枚戒指,是不是還在他的手上?」高斯問。   費太太望著高斯,像是在奇怪他何以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的。   高斯又道:「你有沒有看到?」   費太太這才搖搖頭,道:「我沒有注意。」   高斯呆了一下,他估計那戒指一定是極重要的東西,不然,那司機絕不會那樣反 覆無常。但是,如果那是重要的東西,費太太怎麼會不加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顧警官的阻攔,又道:「費太太,那戒指很貴重,是不是?」   費太太搖著頭,道:「一點也不貴重,那是一隻不鏽鋼戒指,他甚至不捨得買一 隻白金戒指,他出身太苦了,所以有了錢之後,也一點不捨得用。」   高斯還想問下去,但是警官已不耐煩了,道:「高先生,你剛才不是說,你有一 個重要的約會麼?現在,你可以走了。」   高斯呆了一下,他望著費太太,事情沒有別的解釋,唯一的解釋是:費大通那戒 指中的祕密,連費太太也不知道!   但是,連費大通妻子也不知道的祕密,那司機如何會知道?事情實在太奇怪了, 高斯一面走出警局,一面還在不斷地想著。   當高斯走出警局後,他已無意去取自巳的車子,準備召計程車直赴碼頭去。但 是,他截停了計程車之後,卻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想到,費大通的車子,還在車庫中。   高斯是突然想起這一點來的,當他一想起這一點的時候,他還根本未及聯想到別 的。然而當他在計程車中坐定後,他想起了費大通的司機,偷走費大通手上的戒指, 他是不是會回到車子去呢?   司機和他的車子,總是有密切關係的,那司機可能有很多東西放在車子裡,他或 許會回車子去取些東西,或者他以為他偷走了那枚戒指的事,神不知鬼不覺。   既然那枚戒指連費大通的妻子也不重視,不知它有甚麼價值。那麼,司機在偷了 戒指之後,有可能仍然回到車子去,裝作甚麼也不知道,以掩飾他的罪行。   高斯肯定那司機是在犯罪,因為那司機偷走了費大通的戒指。   但是高斯卻不能斷定那司機犯罪的程度,如果那枚戒指,不過是值幾元錢的不鏽 鋼戒指,那麼,那司機即使犯了罪,也是不值得追究的事。   高斯想要弄明白的就是這一點!   是以他在上了車之後,並不是吩咐司機駛到第七號碼頭去,而是吩咐駛向大廈車 庫,並且不斷催促著司機開快一些。   將到車庫的時候,高斯看見那輛豪華的大房車,自車庫中駛了出來,駕車的正是 那司機!   高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十分緊張。一面駛著車,一面在東張西望。高斯 忙滑下了身子,用手拍拍計程車司機的肩頭,道:「看到那輛賓士六○○沒有,跟在 它的後面。」   計程車司機轉過頭來,用奇怪的眼光,望著高斯。高斯忙抽出兩張鈔票,塞在他 的衣袋中,道:「一定要跟住它,必要時,闖紅燈也不怕,我是……警方人員。」   為了消除計程車司機的疑慮,高斯不惜假冒身份,但是他究竟不是一個慣於招搖 撞騙的人,講完後,他的臉立時紅了起來,身子也滑得更低了。   計程車司機沒有說甚麼,轉了一個彎,便跟在那輛豪華大房車之後。大房車向前 駛著,看來是駛向郊區去。離開鬧區之後,速度逐漸加快,它走的是沿海公路,那公 路正是要經過七號碼頭。   當離七號碼頭越來越近之際,高斯看見李玉芳等在碼頭上。   高斯可以看出,李玉芳顯然等得很不耐煩了。她不斷向來路望著。李玉芳穿著一 套淡黃色的航海裝,海風吹拂著她的秀髮,使她看來更加風姿綽約。   高斯探出頭來叫道:「玉芳。」   他一面叫,一面卻吩咐司機道:「別停車。」   車子迅速駛近李玉芳,李玉芳已是一臉埋怨之色,向前走來。高斯大聲叫道: 「玉芳,你再等我一等,我有要緊的事,我會盡快趕到的。」   車子在李玉芳的身邊擦過,等到高斯最後一句話出口時,早已駛出了十多碼,緊 接著,便已絕塵而去。   李玉芳雖然是一個極其優秀的警官,有著特異的應變能力,可是今天的事,實在 太突然了,突然得使她剎那間,只是呆立在路邊。   等到她大叫一聲「高斯」時,高斯的車子,早已駛遠了。李玉芳頓了頓足,就算 高斯現在跳下車來,他也已經遲到了!   而他卻說有要緊的事,還要她等!李玉芳生氣地走向碼頭,下了石階,跳上一艘 快艇,解開繩纜,她已經決定不再等高斯,自己一個人出海釣魚去了。   可是,當快艇箭似地射出了十多碼之後,又轉回來,漸漸改慢速度,靠著碼頭停 了下來。   李玉芳改變了主意,她泊好快艇,嘆了一聲,心中暗忖,誰叫自己認識了這樣一 個朋友?既然認識了這樣的朋友,而且還約了他,那就只好等一等他了。   同時李玉芳,卻也下了決心:只等一小時,多一秒鐘都不等!   而高斯在大叫了一聲後,立時縮回頭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他的頭頸覺得僵 硬,不敢回頭去看一看李玉芳。   因為他明知李玉芳會生氣的,但是他不知道李玉芳會生氣到甚麼程度,直到他的 頭頸可以轉動自如了,他才轉過頭去。但那時,離七號碼頭已遠,也看不到李玉芳 了。高斯心中暗嘆了一聲,他在罵自己笨蛋,為甚麼對一枚不鏽鋼戒指,那麼有興 趣。   雖然他罵著自己,但興趣卻絲毫不減,他緊盯著在他前面不遠處,疾駛的那輛豪 華大房車,直到看到那大房車轉進了一條小路,而那條小路,又只是通向一幢華麗的 大洋房時,他才叫道:「停!」   計程車司機停了車,高斯立刻打開車門,跳下車來,向前跑了幾步。   當他跑了幾步,回頭看時,那計程車還停著,看來計程車司機也是一個好奇的 人,因為他用十分有興趣的眼光,望著高斯。   高斯向他揮著手,道:「朋友,你可以走了,我是警方人員,正在執行任務!」   那計程車司機卻向高斯招著手,道:「朋友,你過來,我給你看一點東西。」   高斯轉過頭去,看到有人打開洋房圍牆的大鐵門,大房車已駛了進去,他實在不 想和那計程車司機多囉囌。可是那計程車司機又堅決地道:「你過來。」   高斯向前走去,那計程車司機將一本小薄子向他揚了揚。高斯又好氣又好笑, 道:「你不必向我呈驗駕駛執照。」   那街車司機微笑著,道:「朋友,請你看清楚點,這是甚麼證件!」   高斯陡地一呆,他立即看清楚,計程車司機手中的,並不是駕駛執照,而是便裝 警務人員的身份證明!高斯一生之中,再也沒有比這一次更尷尬的了。   那便衣警員笑了笑,道:「好了,現在,請問你假冒警員,有甚麼目的?」   高斯搔著頭,期期艾艾,答非所問,道:「你剛才看到在碼頭上等我的是李警官 了?她是我的朋友。」   「警察局長的朋友,也無權冒裝警員。」那便裝警探毫不客氣回答。   高斯更是狼狽,但是他知道,他現在不將事實解釋清楚,他一定會被傳到警局 去。到了警局中,他也得將事情講明白了,才能脫身的。 第四章   他嘆了一口氣,看來,只好讓李玉芳在碼頭上多等一會了。唉!反正她要生氣, 早也就生氣了,不會在乎多等十分鐘罷!   高斯一面唉聲嘆氣,一面道:「事情是這樣的……」   他將費大通如何淬然死亡,如何那司機以為他偷了那枚戒指,要和他「合作」, 如何連費大通的妻子,也不將那枚戒指放在心上,全都經過,都講了一遍,最後道: 「我懷疑那司機有不法行為,所以才跟蹤的。」   那便衣警員一直聽著。等到高斯講完,他才笑道:「高先生,我還是送你去赴李 警官的約會吧!我看你是瞎疑心了。這幢洋房,正是大富翁費大通的別墅。那司機若 是犯了罪,為甚麼會自投羅網?」   高斯不禁一呆,那是他未曾想到的。他忙道:「可是,他的確是偷了那戒指,我 可以肯定,那戒指是他偷去的。」   「或許是,但是為了這種小事,值得放棄李警官的約會麼?」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來,他忽然有了主意,道:「那麼,請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我 翻進牆去,見了那司機,向他問明白,立即就出來。」   那便衣警員皺起了眉,道:「也好,可是你的行動,卻是非法的。」   高斯高興起來,他道:「我很有可能幫警方破獲一件神祕的案件!」   那便衣警員的眼光,十足將高斯看成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但是高斯卻不在乎這 一點,他已轉過牆腳下,手腳並用,攀上了牆頭。   當他攀上牆頭之際,看到一個園丁,正在用心地整理草地,並沒有注意他,而那 司機,卻恰在此時,從車庫中走出來。   那司機四面張望了一下,高斯連忙伏下身子,那司機又縮回身子,接著,一陣 「隆隆」的聲響,那司機拉上了車庫的捲鐵門。   大白天裡,卻拉上了門,高斯心中的疑慮更甚,他躍下圍牆,轉了一個彎向前奔 去,來到了車庫的後面,看到牆上,有著一排氣窗。   高斯找到了一把梯子,他將梯子倚在牆上,爬了上去。當他從氣窗中看進去,可 以看到車庫中的情形時,他看到那司機,正在卸下大房車車頭所鑲的那塊六角形,有 著奇異圖條的銅來。   那司機的神情,看來是很緊張。他的手也在發著抖,他手中的螺絲起子,好幾次 從螺絲的縫中滑了出來。最後,他終於卸下了那塊銅牌。   接下來的事情,卻使高斯看呆了。高斯看到那司機,推開一個掛在牆上的工具 箱,工具箱後面,是一塊兩呎見方,平滑的鋼板。那鋼板上,有一個和銅牌同樣大小 上,六角形的凹槽。   高斯一看到了牆上的那鋼板,和鋼板上那六角形的凹槽,他已經有點明白是怎麼 一回事了,那是一具極祕密的、裝有磁性鎖的保險箱!   這種保險箱的裝置費用,就是一筆驚人的數目,裡面一定有著極具價值的東西, 那實在是可想而知的事了。   而這樣的一具保險箱,居然會在車庫的牆上,那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高斯倒絕不是一個毫無推理能力、要混充大偵探的人,他這時,已多少想到一些 事情的真相了。   費大通是一個財主,財主的共同特性,就是吝嗇以及對別人的不信任。費大通甚 至不信任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一定也不知道在車庫中,有著一具如此祕密的磁性鎖保 險箱,而那個司機卻反而知道的原因,當然也不可能是費大通告訴他的。   那多半是費大通有一次在開啟那具保險箱的時候,司機在車庫中,而費大通不知 道,因此才被司機發現這個祕密的。   高斯摒住氣息看著,一面輕輕地將那扇氣窗,推開了些,那司機正在聚精會神地 工作,並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窺伺他。   他將車上的那塊牌子,嵌進了凹槽之後,神情更是緊張,他緩緩地轉動著那塊牌 子,又不斷轉頭向門口望去,頻頻抹著汗。   過不到半分鐘,只聽得「啪」地一聲響,那司機立時向後退開,那塊鋼板,已彈 開了兩吋,那司機連忙將之打開。   那塊足有兩吋厚的鋼板打開了之後,裡面又是一塊鋼板。但這塊鋼板的面積卻小 得多,只有一呎見方,在那塊小鋼板上,也有一個六角形的凹槽,但是卻小得多。   高斯苦笑了一下,他總算知道那枚戒指的用途了。   那枚戒指是保險箱的磁性鑰匙。   他看到那司機手在發著抖,自褲袋中,摸出那枚戒指來,他的手抖得如此劇烈, 以致他竟不能將那枚戒指,湊進凹槽中去。   高斯不明白何以那司機如此緊張,唯一的解釋是,那司機知道保險箱中有些甚麼 東西,他並不是緊張,也不是害怕,而是想到自己即將得到那些東西,所產生的興 奮。大富翁費大通的祕密保險箱中的東西,有可能使得他立時之間,成為大富翁的。   那司機後退了幾步,將那枚戒指,放在車頂上,他摸出一支煙來,手發著抖,劃 了好幾根火柴,才點著了煙,深深地吸一口,然後,又將煙拋在地上。   那一口煙,似乎使他鎮定了不少,他將那枚戒指,塞進了那凹槽中,然後,他扭 著那指環,慢慢地轉動著。   高斯的身子,已慢慢地塞進了氣窗,等到他的身子,已整個氣窗塞進時,「啪」 地一聲,那塊小鋼板,也已彈了開來。   高斯也在那時,大叫了一聲,一縱身,已經從氣窗上,跳了下來,那司機陡地轉 過身來,在剎那之間,面孔變得比石灰還白。   高斯冷笑著道:「想不到吧!」   那司機陡地向前撲了過來。在看到他陡地發現自己之後,如此吃驚的神態,高斯 倒真想不到,他會突然間向前撲來。   是以,高斯還根本來不及反擊,已被司機撞得跌倒在地上,那司機立時又跳了起 來,順手拿起了一枝鐵棍,向高斯的胸口,直搗了下來。   高斯在地上迅速地打著滾,鐵棍一下又一下搗在水泥地上,濺出很多火星來。高 斯一直滾到車邊,才有機會站起來。他一躍而起,可是他剛一跳起來,那司機又是一 棍,砸了下來,高斯的身子一閃,那一棍,砸在車頭上,車頭立時扁了進去,高斯厲 聲道:「你想殺人麼?」   那司機像是瘋了一樣,揮舞著鐵棍,口中罵道:「你來壞我的事,你來壞我的 事。」   他手中的鐵棍,「呼呼」揮動著,高斯不斷向後退去,他退到了一隻圓桶旁邊, 一俯身,提起了那隻桶來,便向那司機拋了過去。   那司機揚起棍來,「砰」地一聲響,砸在那桶中,那桶中全是汽油,一棍砸了上 去,汽油濺了出來,濺了他一頭一面。   那圓桶滾向一邊,桶中的汽油,繼續向外流出來,高斯得到了那個機會,立時奔 向門口,推開了車庫的門,大叫道:「快來啊!」   他是在叫那扮成計程車司機的警員,可是他才叫了一聲,便陡地停了下來,在他 的身後,傳來了「轟」地一聲響,接著,便是那司機,發出了一下嗥叫聲。   高斯陡地轉過身來,他看到濃煙和火舌,一起從車庫中冒了出來。   他在最初的幾秒鐘內,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但是幾秒鐘之後,他已明 白了。他想起了那桶汽油,汽油不但淋了那司機一身,而且,還流在地上,而地上, 有著那司機才吸了一口就拋在地上的煙蒂!   在那司機發出了嗥叫聲後,他也從車庫中,直衝了出來。   高斯從來也未曾看到過如此驚心動魄的情形,那司機全身都是火,他簡直是一個 火人。   他的手中還握著那根鐵棍,他發出令人畢生難忘的嗥叫聲,向前奔著,而烈火, 就在他的身上,熊熊地燃燒著,他奔得越快,火越是灼烈。   高斯大叫道:「快在地上打滾,快打滾!」   那司機是不是已聽到高斯的話,卻大有疑問,因為他一直向前奔著,直到他奔出 足有六十碼,他才倒了下來。   這時候,那園丁早已嚇呆了,而那警員,也已從牆上跳了下來,他奔到司機的身 邊,俯身看了一看,叫道:「你還呆著?快去打電話!」   車庫的火已燒穿了頂,火舌嗤嗤地噴著,高斯奔進了屋中,報了警,又奔了出 來,那警員還在司機的身邊,他在不斷地搖著頭。   高斯只向那司機看了一眼,就立即偏過去,因為那情形太可怕了。   警員向他問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高斯將車庫中發生的事,講了一遍,那警員失聲叫道:「保險箱,已經打了開 來?」   高斯道:「是的,我眼看他要得手了,是以才突然跳下去的。」   那警員望著熊熊的烈火,苦笑著,道:「火燒得那樣灼烈,保險箱的東西──」   高斯也楞在那裡,他沒有出聲,而警車和救傷車的嗚嗚聲,已經傳過來,高斯突 然向外奔出去,不理會那警員的呼叫。   因為他想起了李玉芳的約會,他衝出了大門,來到了路邊,警車和救護車,在他 的身邊掠過,他進了那輛計程車,踏下油門,向前疾駛而去。   他告訴自己,快點,再慢點,他可能見不到李玉芳,李玉芳可能不接受他的解 釋。   當他的車子,發出「吱」地一下剎車聲,停在七號碼頭上時,李玉芳剛從碼頭 上,跳到那艘小快艇上,高斯大叫道:「玉芳,聽我解釋。」   李玉芳並不理睬他,拉動了馬達,高斯大叫著,向前奔去,小艇的艇身在擺動 著,高斯像人猿泰山似地大叫了一聲,向下跳去。他跳在艇了,小艇猛地搖擺了一 下,幾乎翻側,高斯才一跳下去,小艇已向前直衝了出去,高斯翻身,坐了起來,喘 著氣,道:「我總算及時趕到了。」   李玉芳心中下了決定,多一秒鐘也不等,而高斯也就在最後一秒鐘趕到。只不 過,他雖然趕來,和李玉芳見了面,可是那一天,他們卻並沒有出海去釣魚,李玉芳 在聽得高斯講起他的經歷時,立時折了回來。   到他們來到費大通的別墅時,火已救熄了,但還在冒著煙,那司機已被救護車載 走了,幾個消防員進了火場,又退了出來。   高斯忙道:「那保險箱中,還剩下甚麼?」   「甚麼也沒剩下。」一位消防官回答。   高斯搖著頭,道:「這保險箱中,本來放的是甚麼,只有費大通知道。費大通死 了,保險箱中的東西被燒掉了,只有那司機才知道箱中原來是甚麼。」   那警員走到了高斯的身邊道:「那司機只怕也不能告訴你,保險箱中是甚麼 了。」   高斯吃了一驚道:「為甚麼?」   那警員道:「他在被扛上救傷車時,已經死了。」   高斯呆了半晌,他嘆了一聲,道:「早知道那樣,我應該等他打開那第二度鐵 門,看到了裡面是甚麼東西,才跳下去。」   李玉芳道:「算了,裡面是甚麼東西,關你甚麼事?」   雖然高斯知道李玉芳說的話有道理,但是他還是念念不忘那保險箱中的東西,因 為費大通是著名的豪富,而那司機在打開保險箱之際又曾如此興奮,但是箱中究竟有 甚麼東西,卻永遠沒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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